尽管她再害怕,都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大些,让跪在里边的陈念听到。借着月色,陈川低头看着陈娇,试图辨认她话里的真假。从前,陈娇可是从不进灵堂的,要是遇到哪家死人了,她更是会绕着走。就算是自己家的丧事,她也是能不进灵堂就不进灵堂,生怕沾染了一身晦气。怎么今天,如此执着要留下来陪着陈念?外边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传进陈念的耳朵里,陈念听得心烦,于是起身朝两人走来。两人都看着她。“你们安静点,不要吵到了奶奶休息。”
“啊!”
陈娇猛地推开陈念,尖叫着跑出了灵堂。
陈川听到声音,立即跑了出来,将陈娇拦住抱在怀里,柔声安慰。
“娇娇,别怕,大哥在呢。”
“大哥,好吓人,真的好吓人。”陈娇扑进陈川的怀里,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不仅仅是被陈念此刻的样子给吓到。
更多的是,她自己做了亏心事。
陈念刚刚tຊ说的话,勾出了她死死摁住,不准冒出头的回忆。
她现在脑子里不断地浮现死去的人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甚至只要眼神触及到自己的双手,她就心忍不住发颤。
“别怕,别怕,大哥会一直陪着你的。”
陈川看了看跪在灵堂前纹丝不动烧着纸钱的陈念,又看了一眼扑在自己怀里肩膀颤抖个不停的陈娇,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要是实在害怕,你就别逞强守夜了,你回去睡觉。”
“我…我睡不着,我想陪着阿姐。”
陈娇哭哭啼啼的,心里害怕得要死,但还想着要在陈念跟前博好感。
可惜的是,陈念并不搭理她。
从陈娇走出灵堂的那一刻,陈念就知道,陈娇心里的如意算盘。
明明已经当了恶人,做了歹毒的事情,怎么还能若无其事的出现在自己跟前,还想着能得到别人的夸奖赞扬。
明明已经害了人,怎么还能如此平静的,跪在被害人的遗体跟前,说着一些虚伪至极的漂亮话?
陈娇见陈川不说话,继续说道:“阿姐也太可怜了,她一个女孩子,在灵堂前跪着,一跪就是一整夜,也没有一个人去陪她。
我有她陪着,尚且都有些害怕,要是她一个人跪一整夜,她半夜害怕了,连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一个。”
陈娇句句都是在帮着陈念说话。
尽管她再害怕,都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大些,让跪在里边的陈念听到。
借着月色,陈川低头看着陈娇,试图辨认她话里的真假。
从前,陈娇可是从不进灵堂的,要是遇到哪家死人了,她更是会绕着走。
就算是自己家的丧事,她也是能不进灵堂就不进灵堂,生怕沾染了一身晦气。
怎么今天,如此执着要留下来陪着陈念?
外边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传进陈念的耳朵里,陈念听得心烦,于是起身朝两人走来。
两人都看着她。
“你们安静点,不要吵到了奶奶休息。”
“要安慰人,或者商量事情,请你们换个地方。”
陈念说话,没有一点客套的意思。
这让两人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变。
陈川当即就要找陈念说两句,却被陈娇拉住,“大哥,阿姐心情很不好,这个时候,还请你不要和她计较。”
“娇娇,就你心善。”
“无论怎么样,她都是我的阿姐,我们一家人本来就该和和乐乐的。”
“好了,听你的。”陈川虽然话这么说,但还是朝陈念的方向说了一句,“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陈念听到这话,全当空气,直接无视。
陈川再次劝陈娇,“娇娇,别人不会领情的,我们去休息。”
“大哥,阿姐跟我们置气呢。”陈娇抹掉眼里的泪水,柔声说道:“阿姐不想我们和她一起在里边,我们就坐在门口陪着她,可以吗?”
陈川拗不过陈娇,于是搬了个板凳,放到门口,两兄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陈川好几次都想开口,叫陈娇去休息。
但见陈娇连呵欠都没有打一个,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陪着。
又过去了两三个小时,陈娇都开始在打瞌睡了,屋内灵堂的煤油灯也添了一次灯油,陈川琢磨着用什么方法劝陈娇。
借着月色,就看见有人朝着这边走来。
那人在往这个方向过来的时候,陈川明显感受到了陈娇身上的变化,她一下子就清醒了,瞌睡虫一下就跑得无影无踪。
两分钟后,来人走近,在看到陈川和陈娇时,也不由得一怔。
但还是打了招呼。
“陈川大哥,陈娇同学。”
来人正是陈念和陈娇的同班同学,王治,也是班上的班长。
小小年纪,不仅成绩好,长得好,品性好,家庭条件也比陈家好很多。
在这个年代,只要不读书了,嫁人结婚就会很快。
十七八岁结婚嫁人的比比皆是。
在陈念读的这个班上,一共五十人,今年只有十个同学考上了高中,剩下的同学里,有几个家境好一些的可能会考虑送他们继续读书。
剩下的三十来个,都不会再继续读书。
他们有的人在这个暑假,知道成绩后就已经出门打工。
还有一些,等着过了这个暑假,就要出去打工挣钱。
然后,相亲。
再谈个一年两年的,就结婚。
结婚后,就生小孩。
生小孩后,继续打工,挣钱养小孩养家养自己。
等小孩子大一些,又花钱送他们读书。
等小孩子长大,帮助他们娶媳妇儿。儿媳妇生了小孩后,就回来帮忙带小孩。
直到老去。
直到死去。
这就是这个年代,大部分人的一生。
“班长。”
陈娇起身跟王治打招呼,想要笑起来,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但又想到今天这个场景,笑的话不是很合适。
所以,脸部都僵了僵。
“嗯。”王治跟两人打完招呼后,往里边走,“我来祭拜陈奶奶。”
陈娇见此,抬脚就跟了上去。
然而,王治直接把她当成了空气一般无视掉。
他径直走进灵堂,在陈念身旁的蒲团上跪下,朝陈奶奶磕了三个头。
这才起身,对陈念说道:“节哀顺变。”
“谢谢你来探望奶奶。”
陈念的回答并不算热络,王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不用谢,作为同学,是我应该的。”
“夜深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陈念对王治没有一句多的话,她甚至觉得王治专程这个时候来祭拜,十分奇怪。
谁去祭拜长辈,会选择黑漆漆的夜晚?
“好,我知道。”
王治也不想大晚上的过来,只是他家里人跟陈家并没有很深的交情,若是白天来祭拜,只有他父母回来,不会带上他。
但他心里,始终觉得,他应该亲自来一趟。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始终萦绕在他心里。
他看了看跪得笔直、明明很难过的陈念,却偏偏装得神色平静、面无波澜,心里蓦地升起一些荒唐的想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