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年纪大了,苏醒还需要时间。他摘下头上的黑色鸭舌帽,暂时平复一下心情。而后偏头看向隔着几个座椅的厉煌,淡淡说道:“商淇提前得知厉氏的竞拍底价这件事,我问过了。是商业间谍惯犯卖给他的,不可能是慕璃。”“还有你们的私人行程被透露,也不一定就是她说的。”“你能不能多查一查,别轻易根据监控或者什么记录就定了她的罪,她不可能是那种人。”厉煌垂眸摩挲尾指的玉戒,一动不动,犹如泥塑木雕。
慕璃走出餐厅,穿过风雪交加的长廊往琼楼方向去。满院子拉起的红绸堆满残雪,冰与火的碰撞,好像散场消逝的前奏。
推开书房门,慕璃看向背身而立的男人。
他身上还裹挟着风雪气,周身泛着疲惫冷冽的寒意。
“急匆匆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慕璃上前几步,疑惑问道。
厉煌并没有转身看向她,沉声发问:“前天晚上你进过书房?”
“嗯。”
“打开暗格了?”
“什么暗格,你书桌下面所有的抽屉都没有落锁,我只是把礼……”
厉煌转身看向她,眸色幽深,语气凌厉打断她的叙述,“你别告诉我,只是放了张纸进去!”
他右手捏着没打开的白色信封,“啪”的一声,重重拍在书桌上!
“暗格的文件被人动过,竞标底价被泄露给商氏,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还有你和陶可馨的聊天记录,我的行程,你怎么会告诉她!”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的泄露,爷爷差点丧命!”
厉煌目光如炬,言辞犀利,顺手将那封碍眼的信扔进废纸篓!
这些日子他对她有求必应,诚心以待。为什么偏偏是她选择背叛他!
就这么喜欢商洛吗?甚至不惜为商氏套取商业机密!
她不是出身皇宫的公主么?怎么连家族争权夺势的戏码也识不破!
主动告知陶可馨他们的私人行程,她就没想过对方的野心有多可怕,为了得到家主位置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吗?!
他寒芒似的目光射过来,像要将她劈开看看,究竟她有没有真心!
有没有把他当作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慕璃被他这番质问怔住,也终于明白,刚才桑彪凝重欲言又止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商业机密遭泄露,老太爷更是遭遇不测险些遇难,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已经被他认定就是她!
他现在不是审,而是直接责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太爷待她和蔼可亲,犹如血亲长辈。
慕璃握紧冰凉的指尖,正视他骇人的目光,喉头哽住:“爷爷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不需要你的关心。”
厉煌横眉冷对,“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是不是都是你做的!”
他的语调如同冰凌坠地,一下接一下狠狠砸在慕璃心上。外头寒冬腊月,也抵不住他话语里的决绝。
这么久以来,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她才终于明白,冷厉绝情的盛京七爷本该就是这样的。
一句不信,百句无用。
更何况他连她的手机微信聊天记录都查了,还有什么信任可言。
慕璃自嘲苦笑,懒得再自证。
“厉家主明察秋毫,监控和记录已经证明了我的罪,还需要得到口供吗?”
他口口声声怒斥她的背叛,却从头到尾没给过她一丝信任!
“慕璃!”厉煌走近一步,强压怒火喊出她的名字。
只要她开口解释,他可以听。
小公主心头一颤,眼眶酸胀,泪水顺着眼尾不受控制地往下淌。
她抬眸看向居高临下俯视她的男人,果然他正捂着心口长眉紧皱。
慕璃抬手拭去泪珠,强忍哭意,憋得眼膜通红。她从口袋里拿出肖南州送来的那瓶药,轻轻放在书桌上。
“我知道你为什么收留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哄我开心。”
“厉煌,你放心,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哭了,你的心绞痛也不会再犯,不用再把我圈养监视起来!”
这本来就是一场交易和钳制,她以为他是真心对她好,把她当作好友。
其实只不过是因为她无形中拿捏了他的软肋,厉氏家主怎么能被人随意扼住死脉。
所以他隐瞒秘密,把她当作金丝雀圈养起来。
而她,以为遇到好人,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真是可笑。
现在主人认定金丝雀犯了错,那作为宠物还有什么权利说不。
“关于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这句话,慕璃毅然转身往外走。
满室空寂,杳无人声。
厉煌看向桌上那瓶药,眸光一凛,抬手狠狠掷向窗外。
“砰!”
擦得一尘不染的窗户根本没打开,瓷瓶撞上窗玻璃,摔得四分五裂,药丸散落一地。
药味扑鼻,苦涩袭人。
慕璃脚步一滞,心中凄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既然如此,那就散!
当晚厉煌重回医院病房,全程陪护厉老太爷,等待他苏醒。
得到消息的商洛也第一时间暂缓通告行程,赶往盛京医院。兄弟俩前后脚,不约而同的碰面了。
来的路上,商洛已经大概了解事情经过,包括对慕璃的“定罪”。
探视病房外的走廊,兄弟俩难得坐在一处。商洛透过玻璃看向病床上的老人,睡颜安详平和,旁边的生命监测仪显示数据一切正常。
大概年纪大了,苏醒还需要时间。
他摘下头上的黑色鸭舌帽,暂时平复一下心情。而后偏头看向隔着几个座椅的厉煌,淡淡说道:“商淇提前得知厉氏的竞拍底价这件事,我问过了。是商业间谍惯犯卖给他的,不可能是慕璃。”
“还有你们的私人行程被透露,也不一定就是她说的。”
“你能不能多查一查,别轻易根据监控或者什么记录就定了她的罪,她不可能是那种人。”
厉煌垂眸摩挲尾指的玉戒,一动不动,犹如泥塑木雕。
好半天才沉声反问:“你凭什么为她作保,你以为自己很了解她?”
商洛嗤了一声,“虽然我只见过她几面,可我就是敢作保,她不是那样的人!”
“慕璃信任你,她告诉过你的事情一定比告诉我的要多很多。可是你对她有过信任吗?”
他懒散地往座椅后背一靠,戏谑而无奈:“在顶峰待得太久的人,是不会在乎别人是否委屈的。”
厉煌摩挲玉戒的手指僵住,脑中闪过刚才对峙时,慕璃说的一句话。
“既然你已经确认了我有罪,还需要什么口供。”
厉煌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在他眼里,是非对错都由自己的准则判断。别人的声音,连参考意见都算不上。
可是慕璃自出生以来,又何尝不是。贵为一国公主,从来不屑于陷入自证的诡圈。
他们一样骄傲,所以准则同样不容践踏。
唯一在世的亲人出车祸,厉煌气急攻心,所以理所当然的根据证据将罪人的烙印按在她身上。
他头痛地闭上双眸,有些后悔刚才的疾言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