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将晦暗难明的目光投向殿中央跪着的那人：“庄爱卿方才说’事关凉国来使’，是觉得这事与凉国有关？”庄路知道这事不能藏着掖着，但也不能说过多暴露牧谷的预言，恐生事端，故而说一半留一半最稳妥。遂斟酌了一下开口道：“是。凉国皇子远道而来，而杜英发偏偏选在此时动手，费尽心思地顶替微臣，接近来使。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什么。”这边话音刚落，沈将军那边却突然抚掌大笑。“哈哈哈！通了！这下全都通了！”
齐英邦和齐斌斌是绿着脸走的。
小太监捂了捂嘴，连语气都变得格外欢快：
“庄大人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给您通报！”
不过霎那间，庄路就收起周身锐意，谦恭有礼地点头道：“有劳。”
太监小跑着进入殿内。
出来的时候却带着满脸的不好意思：“庄大人，里边还有人呢，怕是得劳您再稍候片刻。”
庄路点头，沉下气来叠手而立。
无妨，他等得。
兹事体大，今日说什么都得见到皇上！
又过了半刻，门内终于有太监传话过来，庄路走进听政殿的时候定睛一看，立在中央的不正是他的好搭档，镇国大将军沈兴朝嘛。
显然方才沈大将军和皇上谈论了件颇为棘手之事，此时李宗博正端坐上首，稍显疲累地揉捏着眉心。
见到庄路进来，才缓缓露出个笑容：
“朕听见庄爱卿在殿外说的话了，甚好。”
“微臣胡言，皇上不责怪臣口无遮拦就好。”
“对那两个傲慢的黄口小儿？”李宗博冷哼一声，“不必客气！”
见没他的事，沈兴朝行礼后转身就要告退，却听庄路开口挽留道：
“臣有一事禀告圣上。事关凉国来使，还望圣上允大将军也一同在场。”
沈大将军戎马为国，忠肝义胆，庄路对他极为信任。
况且有些事若能得他相助，事半功倍。
见皇上点头应了，庄路从宽袖中掏出一张染了腐朽铁锈气味的宣纸，双手递与御前太监，再由太监摊开了呈到圣上案前。
庄路站定，缓缓道来：
“昨夜臣府中一粗使丫鬟溜进寝殿，妄图拔刀对臣的大儿子下手！幸好值夜小厮机警将对方擒住，才没让她得逞。本来这是臣的家事，无需搅扰圣听，但昨天连夜审问之下，竟发现其中大有蹊跷！”
“贼人意图伤犬子却不杀他，居然是想要以此，逼臣退出这几日的清宴园之行！”
“而操纵她的幕后之人，就是忠勇侯杜英发！”
说到这里，庄路“砰——”地一声匍匐于地，铿锵有力道：
“皇上，虽不知今日杜英发意欲何为，但他在臣的府中安插眼线，筹谋已久，必定包藏祸心啊！请陛下明查！”
庄路说的均是实话，但又刻意隐去了有关于牧谷的那部分。
李宗博就着庄路所言，一目十行地看完他呈上来的贼人供词，当下觉得心中大定！
抬手将供词扬给沈将军：“正好，你也看看。”
接着又将晦暗难明的目光投向殿中央跪着的那人：
“庄爱卿方才说’事关凉国来使’，是觉得这事与凉国有关？”
庄路知道这事不能藏着掖着，但也不能说过多暴露牧谷的预言，恐生事端，故而说一半留一半最稳妥。
遂斟酌了一下开口道：
“是。凉国皇子远道而来，而杜英发偏偏选在此时动手，费尽心思地顶替微臣，接近来使。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什么。”
这边话音刚落，沈将军那边却突然抚掌大笑。
“哈哈哈！通了！这下全都通了！”
“庄大人，你可是立了大功一件啊！”
庄路不解地看去，却见皇上嘴角也隐约含着笑意。
他更摸不着头脑了，咋的，你们俩打哑谜不带上我？
见状，沈将军声音洪亮地解释道：
“庄大人进来前，臣正向陛下禀告，近日发觉书房中的卷宗有被人翻阅的痕迹，特别是有关于边境的图纸，翻动痕迹最为明显，但却抓不住究竟是何人所为。”
庄路忍不住攥紧了掌心！
果然如牧谷所预言的那样，杜英发派人去偷了边境布防图！
事关大晋百年基业，与千千万万条无辜百姓之性命，这个老匹夫，他、他怎么敢的啊？！
思及此处，庄路忙急声问：“有要紧的图纸被盗吗？”
“当然没有！”沈将军瞪大了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要是被盗了那还得了！我现在肯定不能站在这儿，早就满城搜捕，把那家伙揪出来大卸八块，然后向圣上负荆请罪来了！”
“现在好了，那狗贼自己露出了马脚！”
“顶替庄大人的差事之后，不只能接近凉国人，还能接近臣呢！这要不是杜英发想偷布防图，和凉国皇子做利益交换，我沈兴朝这三个字从今以后都倒着写！”
沈将军越讲越觉得怒意上涌，当即咬牙切齿道：
“圣上放心，臣这就把那吃里扒外的老东西揪过来！”
说完，他魁梧健硕的肌肉紧绷，身上带着股骇人戾气，拔腿欲走。
“慢着。”
李宗博撑着头，面上淡然无波，眼底却风云骤起：
“朕方才想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主意。”
“兴朝，放个假的边境布防图在身边，这回别再像真的那个藏的这么深了。”
“庄路，如发现杜英发密会凉国人，不必阻拦，反而要悄无声息地为他们制造机会。”
庄路本身就是个心眼多的，沈兴朝统领千军万马，也不可能是蠢人，两人心思一转，立马交换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陛下这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世人都道当今圣上是仁德君主，宽厚慈孝。
但毕竟是从波诡云谲中走出来的人物，再怎么天性平和，都不可能是心慈手软之人。
杜英发偷盗机密未果，按大晋律法最多被判满门抄斩，而一旦他将伪造的布防图交出去——
且不论杜英发会不会被醒悟后的凉国人追着打，只要布局合宜，沈大将军完全有能力在对方打过来的时候，顺势将凉国一军。
甚至借势而为，反攻进去！
这不比单纯地杀了那个老匹夫有用多了！
李宗博眸色深深地望向前方。
“既然费尽心机地想要这张布防图，那便给你们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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