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想要去介入白胜莉的生活,想要帮助她,更重要的是,想要让她依赖自己,彻底成为自己的一部分——他都不知道自己对白胜莉的温柔,有没有一部分,只是为了证明:他想得到的,最后就一定会得到?陈青走过去,从她手上接过衣服,折起来,“要不要吃牡丹饼?刚刚上来的时候,我看楼下有地方卖。”白胜莉自然地把衣服递给他,自己又在一旁拿起一叠整理,“好啊,买上两三盒,回去也给学姐尝尝。”陈青拿起手机,点了个外卖,过了一会,有人敲门。他拿过一盒牡丹饼,小心取出,放到盘子上,用酒店水壶泡了杯茶,让她不要噎着慢慢吃。
大伯父家的公寓,共计十六层,一层有两户电梯。一户大概是白东莱刚刚搭乘的,停留在一楼,另一户则正在往十六层攀升。
而白明礼家,正好在第八层。
白明礼年近六十,再怎么吃“一口气上八层楼不费劲”的保健品,也追不上电梯的速度,于是把眼光转向侄女——
白胜莉知道情况紧急,拉着陈青就钻进了逃生梯。铁门一关,她却信步慢走起来,一点没有要抓紧去追白东莱的意思。
归根结底,白东莱过得好不好,和她有什么相关?陈紫不过打电话让她确保他的腿不被大伯父打断,如今放他走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等到一行人好不容易赶出门,白东莱已经坐上出租车,扬长而去。
陈青站在白胜莉身边,有些忧心忡忡:
“就这样让他走了,会不会反而生出更多祸端?”
白胜莉耸了耸肩,“让他走吧。他走了,对他,对我大伯母,或许都是幸事。”
如今白明礼和白明义几乎闹僵,白东莱这次就tຊ算再回到深圳,也不会再住到她家了。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去。
临行前,还有几件事。
一是蒋言通了个电话,委托她做自己在国内的财产管理人,并及时修改婚前协议中的名下财产。
二是把青中路的房子在中介挂牌上市。中介说,这两年房产市场不好,怕是一时半会卖不出去,不如留着自用。
白胜莉笑道,“没事,你就帮我挂着,什么时候能卖出去就卖出去。这个地方,以后我不会回来了。”
由于两边协议都要修改,白胜莉和蒋言重新约了下次见面签字的时间。很快,陈朱那边更新后的协议也发了过来,存在陈青手机里。
陈朱在微信上留言道,“协议我发给你,已经给爸妈确认过,你自己决定什么时候要给她看。我不参与。”
陈青摁了锁屏,按下不语。
婚前协议都提前拟好,算什么不参与?明明就是参与完了,告知你一声,还要落个尊重你心意的口实。最难的事情,反倒要他去做。
白胜莉还在收拾行李,住了十几天酒店,也有几分家的意味。她把衣服都层层叠叠折好,规整到一起,白胜莉对自己要求极高,美国留学近十年,除了学业工作,家务也做得干净整洁。
后来和陈青谈恋爱,家务基本是分区承包,陈青虽然不如大姐阿朱那样热爱潮菜,但毕竟日日耳濡目染,在留学生中已经算是厨神级别,于是自告奋勇承担了做菜洗碗。白胜莉就负责整理打扫。
陈青心疼她工作累还要做家务,常常越过分包区,洗衣拖地、吸尘擦玻璃,做完这些下来,累得腰酸背痛,说,“这些活你真能干完?”
“没关系啊,我不用人帮。”
白胜莉向来是这句话,她在感情中崇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几乎从来没有向陈青求助过。她既不会因为累少做一点,也不会因为突然兴致来了多做一点。
陈青在,她吃小菜吃得很开心,陈青不在,她也会挽起袖子煮不那么好吃的大锅炖喂饱自己。
陈青有时觉得,就算自己不在,白胜莉的生活也不会有任何缺失。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圆,不需要另一半让自己变得完整。
她拥有随时随刻都能离开的勇气和能力,但这样的能力,让他觉得不安。
陈青想要去介入白胜莉的生活,想要帮助她,更重要的是,想要让她依赖自己,彻底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他都不知道自己对白胜莉的温柔,有没有一部分,只是为了证明:他想得到的,最后就一定会得到?
陈青走过去,从她手上接过衣服,折起来,“要不要吃牡丹饼?刚刚上来的时候,我看楼下有地方卖。”
白胜莉自然地把衣服递给他,自己又在一旁拿起一叠整理,“好啊,买上两三盒,回去也给学姐尝尝。”
陈青拿起手机,点了个外卖,过了一会,有人敲门。他拿过一盒牡丹饼,小心取出,放到盘子上,用酒店水壶泡了杯茶,让她不要噎着慢慢吃。
他佯装无事,把陈朱发给他的婚前协议草案发给白胜莉,“阿朱姐姐发了婚前协议来,没什么大变化,就是我父母说,打算多给我在湾区买一套房,你随便看看就好了...”
“随便看看?”白胜莉刚捻起块糕点,咬了一口又放下,打开手机,仔细翻到“婚前名下资产”那一列。
果然,在原有的现金、股份旁,又添了新的一条:海外资产。
“……位于加利福尼亚州圣何塞地区Willow Glen 2B2B
2 bedroom 2 bathroom两卧两卫
房产一套,系全款购入。”紧挨着的,是解释条款: “今后各自名下财产因增值、转让等产生的利益亦归各自所有,与对方无关。”
白胜莉重复着协议上的声明:“全款购入...与对方无关...”她望向陈青,对面的人显然是被说中了,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白胜莉难以置信,反问他:“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在圣何塞按揭一套公寓吗?”
陈青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语气开口,索性闭上眼,一气说道:
“没错,但你听我说,我父母是早就想在美国置业的,刚好这次有个机会,借我的名义买了而已。你就当是他们的投资好了,但是我们可以住。
而且儿子结婚,爸妈想给套房很正常啊!他们看中的这套,地段又安全、面积又大,周围瑜伽馆星巴克什么都有,你肯定会喜欢的...”
“喜欢?”
白胜莉把手机掷到桌上,震得杯中茶水不住晃荡,
“你看看这协议,这套房子跟我有什么关系,要我喜欢做什么呢?”
陈青努力搜刮着合适的词语,在白胜莉看来,这样的支支吾吾,和沉默不语也没什么区别。
她顿觉胃里绞痛,刚才还盼着要吃的牡丹饼,此刻却味同嚼蜡。
陈青终于开口道,“胜莉,我本就不想瞒你,这确实是我父母的意思。但我对你的心意,没有少一毫一分,只要我们好好在一起,房子是谁的不重要。”
白胜莉却把头低下去,开始在手机上疯狂打字,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
过了好一会,才回他一句:
“没关系啊,我又没有出一分钱,这房子不写我名也正常。我也不是,为了什么房子车子才要结婚的,我还要谢谢你,替我解了签证燃眉之急。”
一番话说下来,语气平淡自然,陈青却如堕冰窟。
他接着询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没关系?”
白胜莉没得火大,明明是他先越线,居然还来问她为什么不生气?
“你父母要买房投资,我无可厚非,可假如是要买婚房,为什么事先不和我说一声?哪怕是商量一下,住哪里、选什么样的房子?都比你这样先斩后奏强!你还和我说什么,父母不会掺和,你管这叫不掺和吗?
“你看,我就是怕你有这个想法, 才提前跟你讲。但是你看,这件事情,本质上它不会影响你啊,甚至——”
陈青生生把后半段掐在喉咙里,“你一分钱不用花,就可以住进新房...”
白胜莉反问,“怎么不会影响呢?婚前财产和婚后财产就是不一样,房子写了你的名字,那就是你的房子。以后我住在里面,所有人都会说,是我占了便宜,你的家人可以很轻松地说:‘从我儿子的房子里滚出去!’他们说的没错,因为那就是你的地盘,不是我的!”
白胜莉心想,在陈青一家人心中,恐怕还会觉得她占了个大便宜。可他们不了解她,不知道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是房子。
她想要一些更多的,虽然会被别人认为是多此一举,但对她来讲至关重要的东西。
陈青站在原地,不禁诧异:“我们都要结婚了,你的我的又有什么所谓?”
”是吗?“白胜莉一阵冷笑,“我本来有一个机会,可以通过我的努力,和你共同开启新生活。可是你看看,你们现在却把我当个笑话。”
“我想要的是,一段平等的关系,可是你们却只想娶进一个媳妇。”
陈青站在原地,缓缓开口:“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刚才谁打开了窗户,夏夜闷热的屋内,忽然涌进来一道风,像是在满屋的热空气里,撕开一条薄薄的裂缝。
白胜莉叹了口气,“算了。”她把行李收拾妥当,放在门边。“今天晚上我去隔壁睡,我们还是,冷静一下比较好。”
门在她身后关上,可惜安装了静音锁链,不能给她一个帅气的离场。
陈青还没来得及挽留,就听见背后一声微信通知音,是来自白胜莉的手机。
他想拿去还给白胜莉,好好和她解释清楚,刚走过去,就看到手机上显示的信息,只一眼,就觉得好像有人手持火把,在他脸上来回炙烤:
“蒋言学姐:小白,你说的事我了解了。我这边会加入新的条款,保障你婚后购入房产的权益。你可得小心点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