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所长,你带的一支什么队伍?他们来这儿是干嘛的?那个老同志是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唉,王区长,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顾谦叹了口气,又指了指胸前的执法记录仪,说,“其实啊,他对全市的公安干警,是有大功劳的!”顾谦的话云里雾里,更让王新武一脸懵逼:“什么功劳?”“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啊。”“你简要说。”王新武正心事重重,哪有心思听你瞎掰掰啊。可顾谦倒不急,道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顾谦踱步到钩机前,蹲下身子,笑眯眯地说:
“老人家,地上潮气重,容易诱发类风湿关节炎,一直这么躺着也不是个事啊。有啥可以坐下来商量嘛。”
李西瑞瞥了瞥顾谦,说:“还是公安的同志说话和气。我们住户反映了多少次,没人搭理。现在倒好,来拆违建,我们要个说法,这不算过分吧?政府为啥就不能把开发商叫来,解决我们的问题?”
“就是嘛。规划局当初是怎么暗箱操作的?这里面有没有猫腻?”另一个老人搭了腔。
“我们掏的是湖景房的价格,买的却是臭水沟的房子。可你猜那个区长刚才咋说?他说,以后买房要吸取教训,一定要买现房,不要买期房。警察同志你给评评理,他说的是人话吗?”一个老太太愤愤地质问。
顾谦不搭他们的话茬,自己若是跟着绕进去,恐怕三天三夜也说不清,就微笑着说:
“一码归一码呀。能不能这边先拆着,那边联系开发商过来?”
“你糊弄小孩子呢。刚才那个区长也是这么个说辞。开发商没个说法,想拆,门儿都没有,除非让钩机从我们身上轧过去。”李西瑞狠绝地说。
“对!你别糊弄人!有本事就把我们几个抓走吧。”另外几个老人附和道。
嘚,这把话戗得死死的。
抓人?说得轻巧,请神容易送神难。进了派出所,即便够得上关押条件,古稀之年的老人,看守所也肯定拒之门外。
顾谦只得站起身,回到王新武跟前,苦笑着摇摇头:
“王区长,他们几个认了死理,水泼不进,好赖话都不听啊。”
王新武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一脸苦瓜相,说:
“这怎么成?这个小区,在市拆违办已经挂了号,我已经向上级拍了胸脯,总不能无功而返吧?鸟无头不飞。这个李西瑞,你们能不能传唤到所里,进行训诫谈话,让他认清大势,配合工作?只要把他拿下,树倒猢狲散,其余的人也就下架了。”
顾谦一听,头就大了。这话轻飘飘的,上下嘴唇一碰,就把锅甩给了派出所?
篮球场上的球员都知道,只要不接球,你可以随意跑动,来去自如,如果接了球,什么二次拍球、持球走步、踩线、多少秒违例等等,这些犯规就会纷至沓来,出力不讨好的冤大头就是你。
可对面站着的是个副区长,直接怼回去也不合适。顾谦想了想,汇报说:
“王区长,对这些老人,我们也不好强行带离。一家不知一家难。上个季度,二马路所的群众满意度,已在全市排名末三位,这个季度如果仍无改观,我就得上台做检查了。”
你的什么排名关我屁事!王新武一脸不悦,反问道:
“顾所长,传唤一个人,就这么难吗?你考虑没考虑政府对你们公安工作的满意度?”
顾谦是个老江湖了,并不惧王新武的声色俱厉,话锋一转,手往自己的队伍那边一指,说:
“王区长,我给你汇报个事儿,你听听,再做决断也不迟。”
王新武懵怔了一下,问:“什么事?”
“你看见站在花坛边那位老同志了吧?”
离钩机远远的花坛边,马又腾悠闲地抽着烟,与徒弟简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眼前的事儿仿佛与自己毫不搭界。
王新武不看则罢,一看火冒三丈,说:
“顾所长,你带的一支什么队伍?他们来这儿是干嘛的?那个老同志是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唉,王区长,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顾谦叹了口气,又指了指胸前的执法记录仪,说,“其实啊,他对全市的公安干警,是有大功劳的!”
顾谦的话云里雾里,更让王新武一脸懵逼:“什么功劳?”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啊。”
“你简要说。”王新武正心事重重,哪有心思听你瞎掰掰啊。
可顾谦倒不急,道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十几年前,当时公安干警还没普及执法记录仪。四十来岁的马又腾是个很有工作热情的民警。一个冬天的夜晚十点多,他和一个同事巡逻,发现人行道上一醉鬼,满身酒气,又穿得单薄,呼吸都有些微弱了。
俩人赶紧用对讲机联系指挥中心,中心说,把他就近送到医院。
人命关天啊。俩人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医院。
到医院后,人已无生命体征。医生问,这人是否有心脏病史。
马又腾俩人哪里知道啊,就把这里的情况向指挥中心再次汇报。上面说,让他们想方设法联系家属。
好在tຊ死者衣兜里有身份证之类的,就联系了家属。
很快,家属乌泱泱来了一大帮,质问人是怎么死的。医生照实说,送来时已不是活人了。
家属就开始嚎啕大哭,马又腾和同事也是好心,就劝他们节哀顺便。劝过之后,准备离开。
可这时候,家属哭着哭着,就哭转向了。家属团团围住他们俩,指责因为送得不及时,导致死在了警车上。
俩人真是秀才遇上了兵,怎么解释也没用。他们说,警察草菅人命,几个女家属还对俩人又抓又挠。没法子,只得增援了警力,才脱了身。
过了两天,鉴定结果倒是出来了,死因是酒精中毒引发原本就有的心脏病。
然而,家属不认可,抬着棺材到分局门口拉横幅、摆花圈,还去政府门口静坐。
最后,分局和家属协商,赔了五十万才算了事。
两个当事民警一人一个警告处分,被调离原岗位。其中,马又腾的那个同事,更是气不过,索性脱了警服,直接辞了职。
正是这件事,不仅深深刺激了两位当事人,也让市局痛下决心,即便砸锅卖铁,也要给全市民警都配上执法记录仪……
对顾谦说的故事,王新武当然明白什么意思,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头:
“照你这么说,你们也束手无措了?”
“王区长,既然他们要向开发商讨个说法,为什么就不可以满足这个要求呢?”
“唉,顾所长,我何尝不是这样想呢?可是,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还是真不知道开发商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