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走了有一刻钟,但沈君曦依旧捏着萧宸的手未动。萧宸就这样身体僵硬的躺在她身边。静谧狭小的空间里,萧宸不仅能闻到她发丝间的淡淡药香,更能清晰感受到她总是微微发紧的呼吸频率。他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身体暖和灼人,但手却冰凉透寒。两人就这样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沈君曦月事本来已经走了,但昨晚受了寒,肚子又开始绞痛,这阵子尤为厉害。她又气又烦又痛的不想动。良久,萧宸忽然反握住她泛凉的手,望着她下颚的红肿,低声问道
萧宸的耳力不如沈君曦,刚刚又被吓着了,没听见凌墨等人的脚步声。
屋内动静这么大,最先闯进来的凌墨推开屏风。
先是松了口气。
随后顿觉“不敢看”的后退,半跪下身低下了头。
随后进来的就是太子等人……
屋内光线昏暗,床幔破破烂烂的挂着,床上被褥凌乱,墨发优雅披散的沈君曦拥着萧宸倚在床上。
沈君曦望着涌进来的众人,眼底却一片凛冽寒色,冷讽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一帮子急赶着来给小爷请安?都没规矩了?”
凌墨等侍卫立刻下跪。
随后,沈君曦像是刚发现太子也在似得,问道,
“还是小爷嘴快了,太子殿下竟也在此,不知道刮的哪门子邪风?”
萧云泽原本是想问昨晚的事。
奈何现在这个情况太乱,况且柳明庭也在。
虽然说柳明庭是沈君曦的人,但他更是属于帝王的禁卫副统领。
“本宫偶然路过梅苑,看到了刺客担心贤弟安危,便找到了凌侍卫过来。”
说着,萧云泽看向凌墨。
跪在地上的凌墨垂头抱拳回道,
“的确如此。”
沈君曦的目光扫视过众人的脸,却刻意错过柳明庭。
收回目光的时候,她望向怀里的萧宸,垂眸淡淡问道,
“哦?刺客在哪?”
凌墨不卑不亢的回道,
“并无刺客,是柳大人再三不听劝阻私闯书院!”
沈君曦有些意外的打量着萧宸渐渐蔓开红霞的脸颊,漫不经心道,
“哦,柳大人知法犯法啊,那便先通报宗正院调查,再送到刑部判决。”
轻飘飘的一句话令萧云泽都震惊了。
她是真嚣张啊,宗正院的太丞都没柳明庭官职高!
而且区区太丞,敢动皇帝面前的红人吗?
柳明庭大袖一挥,跪在了沈君曦面前,他凝视着她冷艳的侧脸,咬牙问道,
“小侯爷对明庭当真要如此无情?再不顾及往日情面?”
沈君曦转脸,扫了他一眼,一点儿也不难看出他长眸深处那抹想鱼死网破的威胁。
威胁?
她最不怕就是威胁。
她那双瑰丽墨瞳中冷锐像是化为实质一般,寒戾蔓延,薄凉嘲道,
“情面?难不成小爷还得再被疯狗咬一口才知道疼?”
“你要是老老实实滚,永远不出现在小爷面前,看在老将军将你养大不容易的份上兴许就算了,但你若是不知好歹…呵…阎罗王面前可没有放回的鬼。”
柳明庭被骂的毫无颜面,他捏紧双拳,在众人的瞩目下,盯着沈君曦缓缓站起身!
沈君曦却不急不缓的把玩着萧宸的骨节分明的手指等他的下文。
手被她握在手中不轻不重从揉捏摩挲着,触感温软黏腻。
她的体温对萧宸来说灼热,滚烫,他一时惊恐、僵硬、无处能躲。
萧宸羽扇似雀屏般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颤动不息的阴影,似乎有流光一点一点从那眼睫中渗出,汇成一条泛着光的银线,竟是快哭了?
虽然知道他是撞到脑袋疼的,但还是令沈君曦蓦然想起…秋冬霜降后即将被冻死的蝴蝶。
就是那种脆弱可怜挣扎的场景。
可是……哪里有男人这么脆弱怕疼害羞的?
望着这一幕,想要开口威胁沈君曦的柳明庭心中猛然一震……
如果沈君曦的女儿身被戳破,她的确会在瞬间丧失大多数权利,但如今躺在她床上的人…是…宸王!!
就在这一刻,柳明庭嘴唇发颤,恍然大悟。
对女子来说没什么比清白更重要。
原来…
她是想与萧宸联手!
萧宸在北唐没有母族,不得朝臣支持。
即便从她手中得势也难以影响沈家!
她帮萧宸,或许就是为掌控沈家找条退路罢了。
柳明庭渐渐模糊的目光落在了床前脚踏上。
果然只有沈君曦的鞋子,没有萧宸的……
她在演戏。
“小侯爷与九殿下…实在是好。”
柳明庭拱手低头,喉咙艰涩的朝着沈君曦落下这几个字,继续道,
“属下自知有罪……属下无颜再见你……退…了…”
这一刻,他像是失了魂似得跌跌撞撞,把太子等人都看迷糊了。
“太子殿下,你还有旁的事找小爷?”
屋内光线昏暗却掩不了沈君曦眼底的寒色,也不影响大家都能清晰瞧见萧宸那只指尖都泛着玉润光泽的手。
在场是个人都能看出,小侯爷大清早的被搅了温柔乡在发飙。
为了避免触霉头,李淼等人扯了扯太子的衣袖,提议道,
“既然小侯爷安然无恙,殿下,要不我们先回去?
按理说。
他萧云泽站着,沈君曦就不该躺在那!
但偏偏场景就是这样,他还就得让着沈君曦!
甚至以后还得供着这位镇国侯辅佐自己!
萧云泽一忍再忍,回道,
“小王告辞。”
来人通通走后,凌墨苦着脸为沈君曦关上门。
京城都传沈君曦纨绔浪荡,但他知道哪些都是假的。
可到了如今,凌墨想不通,这位一向洁身自好的小侯爷,怎么就突然变成断袖了啊!?
萧宸的男色有那么诱人吗?
思及,大直男凌墨打了个寒颤,太不敢想象了。
众人走了有一刻钟,但沈君曦依旧捏着萧宸的手未动。
萧宸就这样身体僵硬的躺在她身边。
静谧狭小的空间里,萧宸不仅能闻到她发丝间的淡淡药香,更能清晰感受到她总是微微发紧的呼吸频率。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身体暖和灼人,但手却冰凉透寒。
两人就这样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沈君曦月事本来已经走了,但昨晚受了寒,肚子又开始绞痛,这阵子尤为厉害。
她又气又烦又痛的不想动。
良久,萧宸忽然反握住她泛凉的手,望着她下颚的红肿,低声问道,
“是疼吗?我去帮小侯爷找大夫来看?”
沈君曦眉头皱的更深了,直逼一个“川”字,吐出一口浊气回道,
“庸医无用,小爷一会儿就好。”
“可是玄知公子医术……”
“你哪里那么多话,快从小爷床上滚下去!”
沈君曦不等萧宸说完就打断了他,还犹如炸毛般甩开了他的手。
然而话是这么说,但萧宸被被子裹的紧,有一半的被子是被他压在身下的~
他几乎就贴在沈君曦右侧,肩膀还压着她半披的头发.
两人挨得这么近,沈君曦也压着他的长发。
他动不得,以微微委屈的眼睛幽幽望着她,
“小侯爷能先动一动吗?”
“那你还是别动了,也别废话!”
等沈君曦缓过这一阵疼痛,并不避讳的从床头暗格里拿出一颗丹药塞进嘴里。
对上萧宸的疑惑的目光时,也往他嘴里塞了一颗,
“补药,一颗万两,小爷进补,带你一起,够仗义了。”
“小侯爷为萧宸破费了,可惜萧宸身无旁物,无法报答小侯爷。”
萧宸虽然不懂医,但划过喉间苦后又泛微甘的人参味道还是尝的出的,他服用的药里人参味道都很重。
“哦?那你会写字画吗?”
沈君曦脸色好了不少,她从床上坐起身又拿出一盒药膏擦下巴上的红肿,随口问向萧宸。
“会一些。”
萧宸如实答道。
“那你没事多写写画画,拿来给小爷送到店里卖钱还账,你那字还是不错的,画画功底应该也不差。”
沈君曦心情好像是缓过来了,但说的话让萧宸愣了。
他唇边泛起苦笑,
“萧宸虽见过许多名家作品,从那些画中看到了百川灌河,大山广川的场景,却没能亲眼见到一次高山阔水,该是画不出什么名堂。”
沈君曦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从床上站起身,舒展了下肩骨,
“那小爷看了,小爷上辈子就是欠你的,老天爷特派你小子来向小爷讨账。”
她衣裳单薄,在透窗微光下,隐约间可见绮丽流畅的曼妙腰线。
萧宸快速低下头假装没看到,下腹却蓦然诞生鲜少有的反应。
他的耳根红快烧起来了。
不怪他,怪“男人”的腰长成那般,实在是夺命勾人。
等沈君曦衣服都穿好了,萧宸还和大姑娘似得没从她床上下来。
沈君曦都无力吐槽了,没耐心道,
“该更衣了九殿下,再磨蹭,我们得迟到了!你怎么还赖在小爷床上发呆?”
“你那些兄弟一个比一个会玩儿,个个都精神的很,你怎么就一天天傻不愣登的,反应都慢半拍?”
萧宸难以言说此刻下不去的状态。
生怕沈君曦看到了误会,低着脑袋难为情道,
“这就更衣,小侯爷能不能到外面等我?”
“小爷等你个屁,磨磨唧唧,小娘们似得。”
沈君曦不知道病秧子这是又怎么了,但她早上拿着他的手给他把脉的,情况还算不错,身体稳定,没有继续恶化。
这就没管他,潇洒的拿起桌上昨晚写好的信,自顾自的走了。
望着沈君曦的背影,萧宸眼尾泛着淡淡的猩红,手指捏紧了被面,鄙弃极了自己。
*.............
今日又是周学府的课。
周学府还没进讲堂就瞧见了端正坐在桌前书写的沈君曦。
意外她没有迟到之余,心底不免欣慰几分。
心情好到对萧宸以及其余几个学生的迟到都免了责罚。
萧宸迟到是因为他还去膳堂吃饭了,为了能活久一些,他尽可能的每餐都不落下。
听膳堂的人说沈君曦没来吃饭,他还打包些甜糯的枣泥糕揣在怀里。
等落座的时候,他趁周学府不注意悄悄的将油纸包放在沈君曦桌角。
沈君曦意外的回眸挑眉看他。
这事旁人做还好,可对于萧宸这般守规矩的好学生来说,挺出格。
但她没吃,默默的收进桌下。
“噗呲”。
沈君曦前面的张枫林忽然发出微小的声音,递了张字条给她。
【贤弟昨夜为何带萧宸去见皇叔?此事,本宫外公已然知晓,还请贤弟给个缘由。】
沈君曦就知道太子这家伙是一刻钟都坐不住。
这么迫不及待的就来质问她,有够没出息。
但想想早上那个时辰,他消息那么未免太快了些!
难道沈府有傅家眼线?
她那爹混账的很,左右纳妾,根本防不胜防。
于是她提笔写道。
【为见美人罢了,颍川王义女美若天仙,昨夜留宿小弟府中,但小弟以及宸王无福。】
等到萧云泽收到沈君曦的字条,脸色立刻从阴转晴,嘴都笑咧了。
如果他能娶颍川王的女儿,得颍川王护拥,岂不是稳了?
他狐疑着沈君曦如果真心帮萧宸上位,不该对他这么仗义肯说实话。
当下抽出一张纸回道,
【那就有劳贤弟引荐,此事若成,当是欠贤弟一份人情。】
他实在是过于激动,迫不及待的将纸条递给张枫林,完全没看周学府的脸。
“胡来!课堂之上,你们做什么?”
周学府斥责一声,几步走到张枫林跟前。
张枫林吓得起身,眼瞧着周学府价将字条夺了过去浑身都在冒汗。
铁面无私的周学府更当着全体学生的面将内容读了出来。
“美人?”
“哈哈哈哈……谁上课还想美人那档子事呢!”
全体学生哄堂大笑,他们可不知道笑的人是太子,只以为这是张枫林等人弄的。
张枫林也不敢将太子和沈君曦供出来。
太子立刻给笑的正欢的冯玉一个凌厉的眼神。
冯玉心下一冷,左顾右盼了下然后就认命又委屈的站起身,朝着周学府低头认错道,
“是学生传的,学生知错。”
周学府明眼看到了是坐在最前面的萧云泽传给张枫林的,但是他毕竟是太子,一下有气发不出,火气更大,厉声骂道,
“你们两个不成气候的东西,给为师滚出去站着!这字条留着张尚书以及冯侍郎亲自来领!”
一众学子听到周学府今天又又又发飙了,立刻嘘了声,叫长辈家人可不得了,回去了少不了挨一顿抽啊。
这就导致后半节课没人敢开小差了,周学府最近查作业也严格的很,每每都会严肃抽查沈君曦的作业。
好在,萧宸那家伙脑子是真好使,自己写了,还帮她写一份。
沈君曦也不知道萧宸什么时候开始模仿她写字。
不过他们两人有一个共同点,一笔一捺间字锋多。
只不过萧宸的字规整舒适,她的大气肆意些。
反正周学府是没能分出来,满意之余还说要拿给别的老师看看,入翰林院诗集。
萧宸就这么凭一己之力,将沈君曦推上了一个不属于她的“学神”高度。
中午放课,等着被叫亲爹来的张枫林借口去如厕,没和太子等人去吃饭。
没一会儿,他悄悄咪咪的摸进学堂,求到了在午睡的沈君曦跟前。
“小侯爷,救救小弟……”
“家父一向敬重镇国侯府,如今只有你能救小弟了。”
张枫林苦巴巴的求着趴在桌上的沈君曦,他还不敢太吵她,声音很小。
他是聪明人,他不似冯玉傻傻的去求太子。
求太子没用的,太子没有实权啊!
但是沈君曦能把归礼部管得凌墨调来调去,足以看出他爹对沈君曦的态度。
萧宸脸色沉沉的看着张枫林,他与沈君曦处的时间久了,知晓她要是睡不好就会梦魇。
“宸王殿下,小弟虽常与他们混在一起但从未伤过你分毫,一切实属被逼无奈,求你替小弟说说话啊。”
张枫林调转矛头求上了萧宸,作为墙头草,他的确没有正面欺过萧宸。
这会儿表情可真挚了。
萧宸在张枫林祈祷的目光下起身了,他蹲到沈君曦跟前,嗓音和缓温煦的问道,
“该是被吵的睡不着了,小侯爷要不要回去睡?”
张枫林:…………
沈君曦这才懒懒的抬起头,一手撑着脑袋揉了揉太阳穴,问道,
“要,很需要,周学府那家伙太难缠了,你数了没,他一堂课叫了小爷多少次?”
萧宸无奈的垂下睫羽遮住眸底心疼,回道,
“八次。”
沈君曦拍了拍他的肩膀,绝望摇头道,
“八次肯定不止,小爷困但不迷糊,有好几次提问都是你提前站起来替小爷挡了。”
被彻底忽视的张枫林都快哭了,甚至都想给沈君曦跪了,哭求道,
“小侯爷~看在往日情面上,救救小弟吧,我是家中庶子,父亲打起来是毫不含糊,母亲根本不敢拦。”
沈君曦这才像刚注意到他似得,
“呦,张毅看着为人憨厚,待你家教却这么严吗?”
望着沈君曦戏虐的神色,张枫林心下一沉,扫了眼四处无人,破釜沉舟的低声道,
“小弟有条消息,愿献给小侯爷和宸王,以证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