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绪向所有人都问了好,然后被苏劲松拉去坐到身边,老人家和她说:“漾漾,苏家永远都是你的家,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外公都很欢迎。”朱绪点点头,侧过头看苏翰济问:“舅舅欢迎我吗?”苏翰济没料到朱绪敢挑衅他,碍于苏劲松的威严审视,他扯起笑说:“你在说什么傻话,漾漾?”“欢迎还是不欢迎?”朱绪打破砂锅问到底,她逼得苏翰济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了两个字:“欢迎。”“黄姨听舅舅的,肯定也很欢迎我。”朱绪又看向黄依秋。
朱绪的确不想坐以待毙了,她从五年前就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她爱过的苏怀晏不是落荒而跑的人,在她背叛伤害他的那天起,她就知道他们之间不会简单以谁原谅谁而结束;而苏锐文于她也说不上合作关系,但他绝对会把她拖到更被动的境地。她和他们都已经不在一条道上了。
在苏劲松同意她搬回苏家的第二天,她就收拾了行李回来了。
苏家的司机老杨去接她,她一上车就忽然说了一句:“我今天回去苏锐文还不知道,杨叔你会告诉他的吧?”
司机老杨没回答,只是看了眼后视镜的朱绪。他记忆里的这个女孩总是很热情开朗,单纯却也知世故,他一直认为她很聪明,因为她总是看穿不说穿。他全名叫杨光,最早在苏家是给胡金毓开车,后来老太太学会了自己开车之后,他有段时间的大部分工作就是给身体不好、经常要去医院的孙瑾柯开车。
所以,他经常看到孙瑾柯一个人在去医院的路上,坐在后座默默流泪。他觉得这个女人真可怜,看似锦衣玉食却非常孤单。
有一次,杨光家里老母亲生病了,他在通了电话之后很着急,孙瑾柯上车前扫了他一眼问:“你怎么了?”
杨光面红耳赤紧张说了母亲生病的事。
孙瑾柯淡淡说:“那就先去你家,接上你妈一起去医院。”
杨光很意外,说:“可,可这是苏先生的车。”
“我说可以就可以,你担心什么?赶紧走。”孙瑾柯拉开车门上了车冷声说。
于是,杨光开车先回家接上了母亲和姐姐一起去医院。
那天,孙瑾柯还给了杨光一笔钱让他安排母亲手术。杨光不敢收,孙瑾柯鄙夷看着他说:“你在苏家老实本分一辈子能赚多少钱?关键时刻连你妈的手术费用都凑不齐,还老实巴交讲原则。我的钱你不用还,就当我做善事为下辈子积福了。”
孙瑾柯的话说的不太好听,但杨光看到了她背后的慈悲心肠。自打那以后,他就想要好好为她做事。虽然她也没有要求他做什么,但他总是处处留心,留心到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已经有些不太正常了。
有次孙瑾柯下车落了条丝巾在车上,杨光打扫车内的时候发现了,他捡了起来想还给她又舍不得。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朱绪正放学回来看到了他手捧丝巾的样子,两人都一时尴尬愣住了。但下一秒,朱绪很快恢复了常色,她上前自若扯走杨光手里的丝巾笑说:“舅妈昨天还在找这条丝巾呢,原来是落车上了,谢谢杨叔,我去还给舅妈。”
杨光笑了笑,缓缓收回手,他看到十七岁的朱绪什么都明白,但她不会让任何人难堪。
此刻的朱绪也是,她很清楚杨光的立场,知道他在孙瑾柯去世后就完全在为苏锐文办事了,甚至已经害过她,但她还是点到为止。
车子开到苏家门口,院门自动打开,朱绪看着车窗外十多年没有怎么变化的景色,心境已经不一样。孙瑾柯带她回家的那年,她看到这个大院子张大了嘴巴,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以后能生活的地方,现在她只难过为什么自己没法离开。
苏劲松一早就张罗准备朱绪回家的事,让家里的保姆里里外外都打扫了,尤其朱绪房间里的被褥都要换新,还给她房间换上了新的装饰品。他早上在餐桌上还对苏翰济说:“漾漾喜欢猫狗,你之前把她的宠物送走了,她肯定心里难受,这次你去给她再买新的来。”
苏翰济很不满,皱眉说:“爸,漾漾现在都多大了,你怎么还像宠小孩一样宠她?她哪还有时间养猫养狗,赶紧让她找工作才是。”
“怎么?我们苏家养不起她?你这个做舅舅的,还有两个哥哥养不起一个小姑娘?!”苏劲松一下就火了,拍下筷子就怒道。
苏翰济没料到父亲这么暴躁,看了眼苏怀晏示意他去劝说。
苏怀晏没搭腔,还站起了身说:“爷爷,我吃饱了,我下午有事要出去。”
苏劲松没同意,说:“下午漾漾回来了,你和锐文都要在家。你现在打电话给锐文,让他不管下午有什么事都要回家来。”
苏怀晏几分意外看着苏劲松,他开始意识到朱绪回家的威力。而她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好好工作,找时间陪着苏劲松的做法,让他不得不开始佩服她的聪明。她真的很知道怎么让人喜欢“无辜可怜”的她。
苏锐文得知朱绪搬回苏家的消息,和苏怀晏一样心情复杂。他摸了摸肿起来的脸颊,脸色变得很差,他掏出手机想给朱绪打电话质问她到底怎么想的,可脸颊上跳动的疼痛感提醒他,朱绪绝对不会给他答案。而他心里很清楚,朱绪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他。
苏锐文沉着脸起身走进办公室的休息室换衣服,他换了套浅色的西装,换下领带解开衬衫第一个扣子,还在西装外套上搭配好方巾让自己看上亲和优雅。他冷眼照了照镜子,脸上贴着的膏药太煞风景了,便干脆撕下来露出红肿的半张脸。
朱绪拎着一个简单的手提包走进苏家客厅,她看到所有人都在:苏劲松为首坐在沙发主位上,他很激动开心看着她;苏翰济和黄依秋各坐一头,他们看上去情绪不佳神色焦虑;而她的两个哥哥各站一边,神色各异。
朱绪向所有人都问了好,然后被苏劲松拉去坐到身边,老人家和她说:“漾漾,苏家永远都是你的家,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外公都很欢迎。”
朱绪点点头,侧过头看苏翰济问:“舅舅欢迎我吗?”
苏翰济没料到朱绪敢挑衅他,碍于苏劲松的威严审视,他扯起笑说:“你在说什么傻话,漾漾?”
“欢迎还是不欢迎?”
朱绪打破砂锅问到底,她逼得苏翰济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了两个字:“欢迎。”
“黄姨听舅舅的,肯定也很欢迎我。”朱绪又看向黄依秋。
黄依秋低眉顺眼没做声算是默认了。
而后,朱绪又转过头去看两个男人问:“两个哥哥欢迎我吗?”
而不等两兄弟回答,苏劲松已经耐不住说:“他们要不欢迎,让他们都滚回自己家去住,不要在我眼前晃,看得我头疼。”
苏锐文听到这话,上前拍了拍苏劲松的肩膀故作不满说:“爷爷,您这偏心得太明显了吧?我和哥也是有感觉的,您这么对我们太伤我们的心了。”而他靠近苏劲松的同时也靠近了朱绪,他目光锐利扫过朱绪的脸,眼神里是不明而喻的警告。
朱绪迎着他的目光,明知故问:“二哥,你的脸怎么了?”
她的这个问题成功让在场长辈都皱眉,因为在她进来之前,所有人都怀疑他这又是去哪风流不正经被人揍了。
苏锐文见朱绪还敢哪壶不开提哪壶,心里恨得咬牙面上笑说:“欢迎回家,漾漾,我今天公司还有事马上得走了。不过,我们来日方长。”
“好,你去忙吧,二哥。”朱绪平静有礼说。
苏锐文冷笑一声,拂袖就走了。
苏怀晏低头看了看表,这时也上前和苏劲松说:“爷爷,既然漾漾已经回来了,就让她陪着您,我下午还要去赶一个讲座。”
苏劲松闭目点了点头,表示现在心情舒畅了。
而苏怀晏起身正欲走,朱绪喊住了他问:“怀晏哥,你欢迎我回来吗?”
苏怀晏似笑非笑看着眼前的朱绪,停顿片刻徐徐说:“欢迎。”
朱绪仿佛真的彻底放心了,微微笑了笑说:“那太好了。”
苏翰济和黄依秋看到朱绪同苏怀晏说话,两个人都神经紧绷,黄依秋更是坐不住了,倏然站起身急匆匆离开。
苏劲松微微抬眼看了眼黄依秋不太在意她的行为,但是对苏翰济说:“以后漾漾在我们家,我不允许她再受一点委屈。你是她亲舅舅她是亲外甥女,耳根子不要那么软。”
苏翰济被敲打得浑身不舒服。那年送走朱绪的宠物拆掉后院的狗窝屋里的猫窝,的确都是黄依秋的主意,但他很赞同,因为不想让人睹物思人。而且,他们打定了主意不想让朱绪再回来。不想朱绪很会挑时间,不仅回来了,还偏要在苏怀晏回家后回来。苏翰济想着气得脑壳疼,也站起身走了。他走到门口见苏怀晏说着要走还站着,便出声说:“怀晏,你怎么还不走?”
苏怀晏闻言,又看了眼朱绪才抽身离开。
等人都走后,苏劲松长长舒tຊ了口气靠在沙发背上。朱绪问他:“外公,您是不是中午没有休息?”
“你要回来,外公很开心,怎么睡得着?”苏劲松笑说。
朱绪闻言握住了苏劲松的手,说:“那您现在去躺一会吧,我陪您回房间。”
而苏劲松还有话要对朱绪说,他的手覆在朱绪手背上语重心长说:“漾漾,外公已经老了,能护得住你一时,护不住你一世了。你自己也要开始争气了。你要是不争气,外公百年后,我和你外婆留给你的东西你能留住多少?”
对此,朱绪没有马上回答。
苏劲松接着说:“我知道你这几年都没有好好工作。你有没有想过要好好找一份工作?以后想做什么?”
朱绪闻言低头想了好一会,抬起脸目光明亮谨慎问:“外公,我可以进瑞安吗?”
苏劲松很吃惊,他问:“你想进瑞安工作?”
朱绪认真点点头说:“我想学习学习。”
苏劲松见状陷入了沉思,他考虑了许久拍了拍朱绪的手背说:“好,外公安排你进瑞安。这样也好,也是个机会让你大哥回去。”
“您觉得二哥这几年做得不好吗?”朱绪问。
苏劲松笑了笑看着朱绪说:“你这是试探外公?外公就知道你最鬼了,你真的太像你妈妈了,那么聪明那么懂事又那么……”他说到一半想起往事不由伤情停住了。而后,他回答了朱绪的问题:“你二哥没有做得不好,但未来的事情谁也不知道。”
朱绪闻言不由沉思起来,她想起十七岁的夏天,他们的确谁也不知道现在这个未来。
那个夏天,朱绪因为错过了苏怀晏的乔迁宴,还没有看过他的新家很想去看看。苏怀晏就来接她,不想他们出门的时候,正遇上苏锐文也在家。
苏锐文看到两人要出门,正巧无聊便抱着捣乱的心思硬是跟了过去。三兄妹那天在苏怀晏家待了一个下午,有一会,他们三个坐着一起听歌。是朱绪先好奇打开了苏怀晏的唱片机,她坐在地板上在唱片机面前听得认真。唱片机里正在放皇后乐队的《Bohemian Rhapsody》,如梦如幻,她听得入迷。
她听到几句歌词,问苏怀晏:“怀晏哥,他的意思是杀了以前的自己吧,不是真的杀人了吧?”
苏怀晏笑了笑,坐到朱绪旁边问她:“你喜欢这歌吗?”
朱绪点点头说:“喜欢。”
“我也很喜欢。”苏怀晏看着朱绪说。
朱绪也看着他,在他眼睛里看到了热情,不由微微脸红。
一旁的苏锐文只不过听到两人这么聊天,心里就不太舒服,他感觉自己格格不入。他也坐到朱绪另一边,冷冷打量了她一眼很煞风景说她:“你今天干嘛穿裙子?看上去真奇怪。”
朱绪闻言很错愕,不由面红耳赤侧过头瞪苏锐文。
“真不好看,你还是适合穿裤子。”苏锐文一本正经说。
朱绪今天穿裙子是为了苏怀晏,结果被苏锐文当面撂面子,她感觉自己尴尬到要爆炸了。
而苏怀晏生气了,他冷声说:“锐文,你不要太过分了。漾漾已经长大了,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尊重她就闭嘴。”
苏锐文听笑了说:“呦,听起来好像只有你会做哥哥。”
“你想说什么?”苏怀晏探头看向苏锐文。
“我说我也是为了她好。”苏锐文挑眉。
朱绪夹在中间听不下去了,闷闷站起身走了。
苏怀晏见状立马起身跟上去安慰。而苏锐文见朱绪真不开心了,开始有些内疚,也起身跟上去道歉说:“行了行了,二哥跟你开玩笑的,你穿裙子很漂亮行了吧?”
朱绪回头瞪了他一眼不领情,下意识往苏怀晏身边靠了靠。苏怀晏虚揽着朱绪,目光严厉看着苏锐文。
最后,三人还是和解了,又开始有说有笑。他们那时候都没有想到,他们未来可能不会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