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婳微微挑眉,“是吗?”“那你去告吧,我婆母姓罗不假,可当了大半辈子的侯府主母,赵家和罗家,谁该摆在前头她心里清楚。”罗天赐刚想开口,又被罗天明拉住,微微扯了扯衣角,他先拱手道:“嫂嫂误会了,我们兄弟二人并不是攥着铺子不还,只是铺子里账目复杂,交接恐怕需要些时间。”时婳道:“不用了,松鹤轩和琳琅阁本就是我娘家给的陪嫁,铺子里原本的人是哪些,依数请回来就是。”于是罗天明便笑了,“嫂嫂未曾经商,不懂这些也是人之常情,老伙计既然已经走了,便没那么容易回来。”
——那自然是没有的。
说句实在的,罗天赐蠢得可怕。
时婳三言两语便能激得他大怒,连外头有人都顾不上了。
她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多余的事,就只需说几句故意激怒他的话,他自己就能气的跳脚。
果然不出一刻钟,罗家来人了。
可巧的是,来的是拿了时婳另一间铺子松鹤轩的人,明唤罗天明。
这人看长相倒是比罗天赐顺眼一点,说话也更好听,客客气气的把人都遣散了,温声换了句“嫂嫂。”
时婳淡淡道:“担待不起。”
她似笑非笑,“今日这事闹的人尽皆知也非我所愿,你们二位将对牌钥匙房屋地契都还来,从此我们也算是再无瓜葛。”
罗天赐有了人撑腰,说话毫不顾忌,“你敢这么说话,就不怕我去姑姑那里告你一状?”
时婳微微挑眉,“是吗?”
“那你去告吧,我婆母姓罗不假,可当了大半辈子的侯府主母,赵家和罗家,谁该摆在前头她心里清楚。”
罗天赐刚想开口,又被罗天明拉住,微微扯了扯衣角,他先拱手道:“嫂嫂误会了,我们兄弟二人并不是攥着铺子不还,只是铺子里账目复杂,交接恐怕需要些时间。”
时婳道:“不用了,松鹤轩和琳琅阁本就是我娘家给的陪嫁,铺子里原本的人是哪些,依数请回来就是。”
于是罗天明便笑了,“嫂嫂未曾经商,不懂这些也是人之常情,老伙计既然已经走了,便没那么容易回来。”
“是没那么容易,但说到底还是你们吃回扣乱调价、不懂经营又克扣工钱导致的,我是旧主,请不回来我加点银子不就行了?”时婳挑挑眉。
罗天赐二人对视,眼中皆是愕然。
时婳这时候缓缓道:“我既然今日突然来收铺子,就肯定不是一无所知。”
暗示意味十足。
罗天赐急了,“姑姑她……”
她只以为是赵母把铺子里所有事都告诉了她,要不然她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仔细想想也是,时婳贸然前来,刚才言语中仍在维护赵家,打的……却是他们罗家的脸!
罗天赐愤愤地想,平日里花言巧语把姑姑哄祖宗似的供起来,在她心里却不如她儿媳妇,居然把铺子失败的原因一五一十全给说了!
这回稳重些的罗天明也绷不住了,抿着唇,脸色隐隐发白。
时婳适时补刀:“我婆母是惦记着娘家,可毕竟……人心在左边,常言道一碗清水都端不平呢。”
罗天赐嘴唇微微颤抖,铺子被他们两个做坏了,他们心里清楚,要说完全不心虚也是不可能的,但在他心里,赵母那边给的资源可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时婳今天过来,隐隐透出的信号却是赵母为了赵家,不会再多管罗家的事了!
她掩着唇道:“所以今日,将这铺子收了,别的我也不计较了,这段日子的损失,我自然也不会找你们赔,大家都是一家人,这也是我为婆母做的。”
罗天赐还想挣扎一下,被罗天明拦住了,便没再说话。
半个时辰后,对牌钥匙、账目,都一一呈了上来。
时婳瞟了眼一直隐隐有些激动的小二,直接道:“联系林掌柜和以前的工匠师傅,这些你能做吗?”
小二噗通一声往地上一跪,“能!”
这就是他的机会啊!若是抓住了,那便是飞黄腾达!
时婳说:“把他们召过来,别的不用管,工钱方面不用担心,待遇一定优厚。”
小二连连磕头,奉承话说了一箩筐,罗家那两个不尴不尬的杵在这儿,罗天赐心有不甘,这时候了依旧在说:“哪怕是拿回了铺子又有什么用?丈夫不喜,瞧着你也可怜,这铺子虽是你的,但那也是我们兄弟施舍给你的。”
罗天明脸色大变,想去阻止都没来得及,时婳眨眨眼睛,“是吗?”
她笑容愈深了,现在外人都已经散去,只有他们几个人在这儿。
时婳看向那店小二,“你叫什么名字?”
小二说:“我叫……小人名唤王田。”
“好。”
罗天赐翻了个白眼,起身欲走,被薄云眼疾手快拦住了。
他更生气了,张嘴骂个不停,“对牌钥匙给了,之前的亏损你也说了不计较,那还要怎么样?”
时婳顶着一张无辜柔弱的脸,不知为何,她一直在笑,说:“我要干什么……你猜猜?”
笑的罗天赐心里发毛。
就在这时,罗天明忽然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她的另一个丫鬟呢?
一开始接对牌钥匙的时候那丫鬟还在,结果一转眼的功夫,那一个丫鬟居然就不知道窜哪去了。
他隐隐有了不妙的预感,拱手作揖,笑的勉强道:“嫂嫂,我们兄弟二人就先回去了。”
薄云到底是没拦住,罗天赐甩开她,两人欲离开铺子,刚走出去几步,又听见时婳沉冷的声音——
“我说你们可以走了吗?”
罗天明回过头,看见她站在珠帘之前,分明是柔弱的长相,此时沉下表情,那双眼睛……冷的惊人。
这位小赵夫人,竟有两副面孔!
罗天明暗自心惊,现在也顾不得其他,可说时迟那时快,伴随着一个微微喘着气又带着哭腔的女声,“就是他们!”
罗天明愕然,一队持械官兵映入眼帘,那个不知道窜哪去了的小丫鬟哭哭啼啼跑到了队伍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噗通往地上一跪,哽咽却清晰,“我们家夫人可是陛下亲封的二品诰命!大邺有律,百姓若见诰命夫人需礼敬有加,诰命夫人见官都可不跪,可罗天赐强占财产不说,居然还对我们夫人大放厥词!”
罗天明先是愣住,随后不可置信的一寸寸转过头去——
只见时婳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来,她目光澄澈,隐隐有泪光闪烁,她先是叹了口气,又歉意的对他福身行了一礼,柔声道:“天明表弟,嫂嫂绝非故意,只是这大庭广众之下,我身有诰命,若不报官以正视听,便是无视皇家颜面了。”
罗天明咬着牙,看见街道两侧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为首官兵对时婳抱拳行礼,“赵夫人。”
时婳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她眉心蹙着,“我这两个表弟也是不争气,今天本是家务事的,唉……还望大人大人有大量,替我这个做嫂子的,关照他们两个。”
为首官兵看了她一眼,由衷道:“夫人大义。”
回头,看到罗天明罗天赐二人,又跟变脸似的飞快换了表情,素着脸怒吼,“带走!”
……
罗家虽然只是五品官,但京官为了升迁,多半把自己的名声脸面看的比命都重要。
时婳原本也没想到报官,毕竟内宅里的事通常主张内宅里解决,但她也是前不久才知道,自己身上居然有个诰命。
二品诰命夫人,同一般的官员家眷不同,诰命夫人虽无实权,却有尊容。
通常来讲诰命夫人是男子在政事上有了杰出贡献时,也会给其妻或母加封诰命。
还有一种情况是当民间平民女子的德行过于出众,被皇帝赏识,也有可能加封。
时婳这个情况属于两种都沾了,毕竟给为国捐躯的大英雄守寡这种事实在忠烈,只是之前从未穿朝服面圣,她又不出门,因此这事都没什么人记得了。
待人都散尽了,时婳吩咐王田做事,他很机灵,保证一月之内就能让琳琅阁正常营业。
说到最后,时婳也有几分疲了,王田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那个……罗掌柜从前做过的事,当真不追究了?”
时婳很是释然,“说到底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若太狠了以后面子上过不去。”
王田垂下眼,心想夫人你是释然了,可罗天赐明显就是个无才无德小人,他今天被抓明天又被放出去,到时候天天来铺子捣乱怎么办?
而时婳心里想得却是,释然?不可能的。
敢抢我的东西,自然也得吐出来。
她走出门去,太阳的暖光照在她鼻梁上,她侧过身,低声问:“将军回府还有多久?”
绵雾说:“大约两个时辰。”
“那行,我们喝盏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