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快要春节那几天,顾晏辞才终于闲了下来。然而那几天李绵绵却得跟着爸妈一起回爷爷奶奶家,年后也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除夕这日,李家兄弟姐妹都在老家,偌大的圆桌上摆满了丰富的菜肴,周围闹哄哄的全是人,电视里也放着春晚。除了李延这个亲弟弟,李绵绵还有好几个堂弟堂妹,小孩子们四处跑,又笑又闹,一整晚都没停下来。这样的热闹里,李绵绵却忽然想起顾晏辞。他爸爸连家长会都不去,过年估计也不会在一起。那他是一个人
班里的同学经常开玩笑,说谁谁谁喜欢谁,南笙笙也时不时拉着李绵绵说别人的八卦。
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不会喜欢哪个人。
更不会联想到顾晏辞身上。
顾晏辞对她而言,是高岭之上那朵洁白的花,只能仰望,不可臆想。
但她好像又很没道理地有一点儿非常狭隘的心思。
她不仅不允许自己臆想,也无法忍受别人臆想——不论是猜测他和自己,还是猜测他和别人。
她在心里把顾晏辞供起来,又非常霸道地不许别人参拜。
许霆墨这句话令李绵绵在震惊之余,更觉得气愤且难堪。
她猛地站起身,像只炸毛的猫,恶狠狠地瞪着许霆墨。
几秒后,李绵绵才迟钝地意识到旁边还有个人。
扭头看见顾晏辞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仿佛一盆凉水从头顶泼了下来,寒冷酥麻的感觉顺着她的脊椎一路刺到脚跟。
李绵绵耳根立刻不受控制地发起烫。
面对许霆墨的时候她甚至想开口骂他几句,但是顾晏辞一来,她却下意识地想要保持镇定。
假装根本没听见许霆墨那句话,或者假装自己即便听见了也并没联想到什么。
“我当然喜欢我哥哥了。”李面main佯做出一副很嫌弃的表情,看向许霆墨,“我不喜欢我哥哥,难不成还喜欢你啊?你又不是我哥哥。”
随后她转头望着顾晏辞,十分自然地问:“哥哥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你不是刚刚还在广播里讲话吗?”
顾晏辞观察她片刻,见她确实情绪正常,才开口解释:“哥哥演讲是提前录好的,这么多家长听,广播站担心出错。待在那儿只是因为跟校长聊了会儿天,还没播完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说完,他凉凉看向许霆墨。
许霆墨连忙站起身后退几步,讪笑道:“那什么……那你们聊,我内个……我还有事……咳,我先走了。”
话音一落,人就已经飞快地消失在拐角。
李绵绵没在意他,笑着对顾晏辞说:“怪不得哥哥上午走得那么早呢,原来是来学校录音了。”
“嗯。”
顾晏辞习惯性揉了揉她的头,随后忽然想到什么,有些僵硬地放下手。
“你这次考得怎么样?”他和李绵绵稍稍拉开一点距离,像个老父亲似的问,“比上次有没有进步?”
谈起这个李绵绵就激动,非要把他拉到高一那边去看表彰榜,还非常刻意地暗示顾宣朗比自己考得差。
“真厉害。”顾晏辞心情很好,带着她往校外走,“哥哥刚拿了奖学金,请你吃好吃的。”
“我也有奖学金,但宋老师说要下学期才拿得到。”李绵绵觉得奇怪,“哥哥为什么现在就有了?”
“嗯。”顾晏辞笑道,“我牌面比较大,有好几份奖学金,今天这份是校长奖学金。”
“哇!”
李绵绵犹豫了一下,说:“那我想吃钵仔糕!”
“嗯?”顾晏辞问,“你不是一直想吃肯德基吗?”
“今天不想。”李绵绵说,“今天就想吃钵仔糕。”
顾晏辞看她一会儿:“你是不是嫌哥哥穷?”
“没有!”李绵绵立刻摆手,“我真的想吃钵仔糕!”
“……”
沉默片刻,顾晏辞点头:“行,那改天你想吃肯德基了,哥哥再请你。”
-
开完家长会,全校除了初三高三还得补课以外,其他年级都开始放假了。
然而李绵绵先前设想的那种情况没有实现,因为顾晏辞寒假好像更忙了。
他总是有补不完的课,做不完的题,和打不完的工。
一直到快要春节那几天,顾晏辞才终于闲了下来。
然而那几天李绵绵却得跟着爸妈一起回爷爷奶奶家,年后也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
除夕这日,李家兄弟姐妹都在老家,偌大的圆桌上摆满了丰富的菜肴,周围闹哄哄的全是人,电视里也放着春晚。
除了李延这个亲弟弟,李绵绵还有好几个堂弟堂妹,小孩子们四处跑,又笑又闹,一整晚都没停下来。
这样的热闹里,李绵绵却忽然想起顾晏辞。
他爸爸连家长会都不去,过年估计也不会在一起。
那他是一个人过年吗?
那得有多冷清啊……
即便是以前,李绵绵也从未独自过年。
每到除夕,老太太的儿子一家都会回去。
他们虽然平时对她不好,但过年的时候还是会让她上桌一起吃饭。
这么一对比,李绵绵越发觉得顾晏辞比自己更惨,于是吃完饭后,她偷偷跑到外边给顾晏辞打电话。
父母之前买的手机她上学时没用,到了寒假才拿出来,幸好第一时间就存了顾晏辞家的座机号码。
然而拨通以后那边一直没人接,李绵绵又打了好几次,依然没人。
她心里担心,纠结许久,还是跑回去跟蓝清婉说了这事儿,才知道原来顾晏辞春节的时候也是要回老家的。
不过他不回爷爷奶奶家,而是回外婆外公家。
蓝清婉说,顾晏辞的外婆外公住得很远,坐火车要一天一夜才能到。
他一年到头都难得回去一次,估计会在老家待到开学。
这话成了真,顾晏辞果然开学前两天才回。
不过他开学比李绵绵早,如果她白天在他家里守着,偶尔能在他回家早的时候见上一面。
但都是匆匆的。
每次看见她在家,顾晏辞就立即去厨房给她榨果汁,等她喝完,他会简单问一下今天的作业,然后催她回家睡觉。
李绵绵知道自己待在那儿只会给他添事,之后便只有在画画的时候才过去。
但每天晚上,她仍然会趴在床上,凝神听楼道里的动静。
顾晏辞的脚步声和别人都不一样。
他走路又轻又稳,不急也不慢,好像从来都不会有什么事打乱他的步伐。
只要闭着眼睛,她就能清晰地描摹出顾晏辞上楼时的模样。
昏黄的灯光罩着他,蓬松的头发与浓密的眼睫在他脸上落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整栋楼只有他家的门没有贴对联和福字,门锁一开,里面是个清冷寂寞的空间。
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那道空间里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李绵绵觉得自己就像生病了一样,每次听见他用相同的节奏上楼,然后毫无迟疑地开门进屋,她都会有些失落。
顾晏辞送给她的那只兔子每天都会陪她睡觉,此时也亲密无间地和她一起待在被窝里。
然而顾晏辞这个人,却好像离她越来越远了。
算一算,其实自从开学以后,她和顾晏辞待在一块儿的时间屈指可数。
但顾晏辞好像从来不会主动找她。
他每次找她的时候都是因为有事而不得不找她。
为什么他就不会像自己这样,每天都渴望和他待在一起呢?
在反复的疑问与思考中,李绵绵甚至觉得,以前他对待自己的温柔与包容都好像是客套与疏离的另一种形式。
他对自己好,或许是碍于父母的情面,或许是觉得自己可怜,又或者两者都有。
但无论如何,不是因为喜欢。
……喜欢。
李绵绵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震惊了。
——她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屋内的热气令玻璃窗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冬夜黑沉而漫长,世界静谧无声。
李绵绵将脸埋进柔软的兔子肚子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却觉得这口气又苦又涩,令人鼻酸眼疼,很想流眼泪。
……都怪许霆墨!
她咬着牙在心里骂。
要不是因为许霆墨在那儿胡说八道,她肯定不会乱想。
都怪他!
顾晏辞那天骂得真对!
他说的简直就是屁话!
她怎么能被那种莫名其妙的话影响呢?!
李绵绵紧紧闭上眼睛,把脑袋蒙在枕头底下。
——赶紧睡!睡着了就什么也不想了!
-
没几天,李绵绵也终于开学,第一天仍然是入学考试。
这次考试成绩下来后,她考了第二名,第一是顾宣朗。
李绵绵快要被这结果气死了。
她认为一定是自己寒假胡思乱想没认真学习,才会被顾宣朗抢了第一。
都怪许霆墨!
都怪许霆墨的屁话!
在心里把人痛骂八百遍后,李绵绵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认真学习。
高一下期的课程开始变得紧密,开学过了一周,李绵绵逐渐适应了这种学习强度,将注意力从对某人虚妄的幻想中转移开来。
进入六月份,市内降雨变得频繁。
但这雨只让人觉得闷,气温也随之越来越高。
高考假期之后,高一高二面临着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从老师到学生的气氛都有些紧张。
李绵绵这个学期的成绩一直稳定在前三,但从没考过第一。
顾宣朗就像在第一名的位置扎了根似的,谁也撬不动。
月考也就算了,李绵绵每次考完都能安慰自己下次再战。
但连续几次打击,她多少还是有些挫败。
这次期末考,她在心里给自己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考第一。
所以,这段时间她压力极大,有时候连觉都睡不好。
蓝清婉看她最近脸色不太好,每到周末就拼命给她补,有时晚上九点还给她加餐。
总算熬到期末考试的前一天,李绵绵内心那根弦反而松了些。
她素来都是这种性格,前期绷得紧,事情临到头反而不慌。
但不知为什么,中午吃完饭,她就一直觉得肚子不太舒服。
想着可能是中午吃饭太赶了,有些消化不良,她便去小卖部买了一瓶矿泉水。
最近天热,摆在外面的水全是冰水,她也没在意,拿了就喝。
虽然肚子还是不舒服,但冰凉的水进入食道,让她心里没那么堵了。
因为明天就要考试,今天老师们都没讲课,叫他们自己复习。
下午三点左右,天气忽然转阴,看起来像是要下暴雨。
李绵绵看书看得入神,一时没注意外面的变化。
这场雨酝酿了许久,直到快要放学,才猛地泼下来。
就是在这个时候,李绵绵忽然觉得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缓缓流了出来,又黏又热。
还没想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况,外面轰然炸开一道响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