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多想,谢岳平得先稳住如今的局面,他让余素敏去找谢泷西谈,压着声音道,“让小西主动去外面说,是她自己想要下乡的。”哪怕不合逻辑,也必须是谢泷西自己要求下乡。“想让我主动背锅啊,先说说看,我有什么好处?”谢泷西挎着盆,就靠在门框上,直接敲了敲门板,打断谢岳平的话。跟余素敏有什么好说的,谢家做主的人是谢岳平。没点好处就推她出去背锅,哪有这样的好事,当然,有好处谢泷西也不会背,不过听听条件也无妨。
“作孽啊!这孩子是被他们丢掉的吧,一天没养过,现在需要了,就利用他?这两口子也太不是东西了!”
“……别是误会了。”还是有人替余素敏两口子说话的,就是语气有些迟疑。
“当时好像是谢副厂长亲自去改的,带着谢卫红一起,我看见了。”捏着嗓子的梁靖坤。
自诩从不说谎的梁靖坤现在都已经麻木了,他被谢泷西给绕糊涂了,说了好些话,都没有什么事实根据。
像什么一手遮天什么的,事实上谢岳平十年如一日的谨小慎微。
可谢泷西说了,这也不算造谣,说的都是事实,就是略夸大了一点点而已,谢岳平干这些事,本来就是藐视厂里的规章制度嘛。
哪个正经有原则的干部,会做出这种事来。
也不算是冤枉了他。
再就是从谢泷西那里得知了所有始末后,是真心替谢泷西打抱不平,凭什么啊!谢岳平两口子哪里来的脸。
“谢卫红也不无辜吧,她肯定知道这些事,她在家里骂同学的时候,就说过自己不会下乡。”陈述。
除了谢岳平,谢卫红也被扯了进来。
当时谢泷西怎么跟他们说的来着?说谢卫红是既得利益者,没道理干干净净摘出去。
享受父爱母爱的是她,享受家庭温暖的也是她,最后要下乡了,把从小被丢掉的姐姐给推出来,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太不像话了,再偏心也不至于这样啊!没这样当爹妈的。”
“卫红天天姐姐长姐姐短的,我看她明明眼里有嫌弃来着,本来还不理解,现在就说得通了,她这姐姐要真替她下乡了,那就是她再生父母吧,可不得供着些。”
“……”
流言像病毒一样快速蔓延,等余素敏像平时一样出门时,就发现但凡她走过的地方,旁边的人都会多看她几眼。
她路过公告栏的时候,也看了上面一眼,但那几张多余的纸,已经被取下来了。
余素敏被看得哪哪都觉得不对劲,没直接去蔬菜门市部,而是先去供销点的衣冠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没发觉有哪里不对。
直到买了菜回到家属楼,被平时关系好的同事拉到一边,余素敏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不是真打着送那孩子下乡的主意吧!”看余素敏脸色青青白白,同事疑惑地发问,她是属于站谢岳平夫妻的那一拨。
觉得大家关注的点跑得太偏了,都扯到贪污腐败上去了,当父母的怎么可能那么狠心,说不定是谁的恶作剧。
没见那页纸上,大部分人的名字都划掉了么,可能是别人随便添上去的。
她刚还跟别人争了几句,说余干事不是那样的人,可余素敏现在表情不大对的样子。
余素敏哪里顾得上跟同事解释,急冲冲地往家里跑。
谢家,谢岳平坐在沙发上看早上送来的报纸,谢卫红和谢卫民姐弟一起在洗手池边刷牙,他们都等着吃过早饭再出门。
谢泷西则是在阳台慢悠悠地晾刚洗好的衣服。
谢家一家人的衣服有余素敏洗,她的只能自己洗,这还是好的,上辈子余素敏可是干过借口不舒服,把衣服都给谢泷西洗的事。
“老谢,出事了!”余素敏砰地撞开门。
阳台上,谢泷西看了眼楼下冲她招手的梁靖坤和陈述,冲他们勾唇一笑,挥手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舆论是需要引导的,与其与大家发散思维,不如由谢泷西来亲自打蛇,专攻七寸。
完美完成任务,梁靖坤和陈述也各自回家补觉去了。
余素敏这会方寸大乱。
就一个念头,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一乱就顾不上谢泷西也在家,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从同事那里得知的都说了出来。
事情被捅了出来,她的卫红完了,她精心教养的宝贝女儿,要去农村吃苦了!
不光是谢卫红要受影响。
跟谢泷西对调了户口的谢卫民也要受影响,请神容易送神难,谢泷西肯定会占着谢卫民的户口不肯走。
余素敏这还没听到关于风纪方面的流言,只顾着担心谢卫红。
“怎么办,老谢,你想想办法。”余素敏光是想到以后每天都要面对她最讨厌的人,她一辈子的污点,就觉得眼前一黑。
谢岳平的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脸色难看至极。
好好的,原始记录的花名册怎么会被贴到公告栏上,难道是他哪个对头发现了他的目的,故意在背后使坏?
这几年谢岳平确实升得有点快,碍着人的眼了。
顾不得多想,谢岳平得先稳住如今的局面,他让余素敏去找谢泷西谈,压着声音道,“让小西主动去外面说,是她自己想要下乡的。”
哪怕不合逻辑,也必须是谢泷西自己要求下乡。
“想让我主动背锅啊,先说说看,我有什么好处?”谢泷西挎着盆,就靠在门框上,直接敲了敲门板,打断谢岳平的话。
跟余素敏有什么好说的,谢家做主的人是谢岳平。
没点好处就推她出去背锅,哪有这样的好事,当然,有好处谢泷西也不会背,不过听听条件也无妨。
谢岳平打量着谢泷西,总觉得她跟刚来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了,但哪里不一样,谢岳平一时间理不出头绪,“你想要什么好处。”
谢泷西能有什么见识,想要的好处,无非就是做身衣服买双鞋罢了。
“这件事绝对是陷害,我们也不是真的让你去下乡,就是让你在外人面前树立个好的形象,这样方便替你安排工作。”这时候谢岳平还在这里哄骗谢泷西。
“我想想啊。”谢泷西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下。
“这样吧,补偿我爸妈五千块,就当是养我十六年的报酬,顺道替我大哥二哥安排好工作,不是沪市,也必须是在老家省城,还得是正式工,工资每月至少三十块钱,什么时候落实下来,我什么时候去下乡,实打实地下。”
说着谢泷西自己都笑了,要真能做到,这乡倒也不是不能下。
反正她很清楚,没几年就会恢复高考迎来开放,有了上辈子的经历,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可惜,谢岳平不够大气。
看着他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谢泷西笑了,“或者换个条件,你回到十六年前,选择把我掐死也好,扔河里也好,别叫我好生生长大,活到现在来报应你们。”
这是报应。
上辈子谢岳平两口子已经遭过报应了,这辈子感恩重生,报应来得更早了一些。
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谢泷西说的条件一个是狮子大开口,以他和余素敏的工资,全部加起来,不吃不喝起码五年才能拿出那么多钱,一个是完全不可能做到。
她根本就不打算听他的安排!
“不然,你们没养过我一天,凭什么以为丁点不用付出,就叫我心甘情愿被你们利用。”
“你们在我这里,没那么大的脸!”
谈判不欢而散,谢泷西半点不受影响,撂下话就走了。
走之前,还在谢岳平面前扬言要去厂里找领导替自己做主,想要她闭嘴,至少给她五十块。
五千没有,五百不可能,一百希望也不大。
既然决定在沪市多待一段时间,那能坑一点是一点吧,顺便麻痹一下谢岳平。
“……”谢岳平。
果然,刚刚那些话,不是在别的地方学的,就是有心人教的。
谢岳平不信她有那个胆,但还是忍着一口吐不出来的血,好说歹说不成,最后给了谢泷西五十块钱,才暂时把谢泷西安抚住。
给钱的同时,谢岳平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把幕后之人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