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风月惊呼出声:“我?”“府兵的功绩不够换我这条命的,今日是最后一日,若是我没被买走回去就会被处死。”獭谢风月完全不知道这罪奴的弯弯绕绕,她语气沉重:“那你之前为何不争取一下,你就想着等死了吗?”“世上已经没了我珍重的人了”谢风月气愤的掀开车帘“蝼蚁尚且偷生,你一个堂堂八尺男儿竟然想一死了之,你丢不丢人啊?你娘你妹妹为了不让你担忧都能忍下那么多苦难,你竟然把他们珍视之物这样随意处置,你对得起她们吗?”
谢风月确实是被自己蠢死的。獭
她看着身上滴滴答答还在滴水的李小宝,嘴唇张合最终只挤出:“我就不该答应你去洗这个澡。”
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一会儿就干了。”
李小宝把那头枯草般的长发用树皮绑了个高髻,那从眉尾延伸到下巴的刀疤在他洗干净脸后看着更凶了。
谢风月看得暗自咋舌:“这人怎么一副亡命之徒的模样啊,别说折枝怕了,如今她都心慌了。”
他像是没看见两个女郎害怕又担忧的模样一般,自在的牵着吃饱的黑驴晃悠回来:“女郎走吧,上路了。”
谢风月听他这句上路了霎时间有种想转头回永安城的想法。
折枝已经开始往鹌鹑方向发展了,她一个止不住嘴的话痨此时也像个锯嘴葫芦一般一言不发。獭
三人沉默不语的驶离了官道,向着李小宝口中的小路进发。
谢风月被这小路晃的脑子疼,她原本想着睡上一会儿,结果眼睛一闭就被晃醒了,也就干脆不睡了。
她把声音压低,附在折枝耳边道:“把银子和银票分开放。”
折枝点了点头:“放好了的。”
“女郎为何不问我,为何杀人?”隔着车帘李小宝的声音响起。
此时的驴蹄声和车轮声在这荒郊野外显得格外瘆人。
谢风月被他这么一问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可她还是强装淡定语气平缓问道:“你想说自然会说。”獭
李小宝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女郎之前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有过功绩。”
“我原先是在谢府当差,算得上是小统领。”
谢风月心脏狠狠一缩,瞬间手脚冰冷:“你..你认识我?”
“是我从沛县地牢里接的女郎,一路送回谢府的。”李小宝的声音无波无澜。
他接着又说道“原先是没认出来的,女郎你带着帷帽。是你身旁丫头付钱时才认出来的。”
谢风月已经回过神来了,既然这李小宝能开诚布公的说出认识她这个事,就代表他起码目前没有二心。
她沉默着等着李小宝继续开口。獭
他嗓音嘶哑粗粝,谈不上好听。可此刻内心不安的谢风月甚至希望他多说点话。
“女郎在谢府用不着买人,既然在外头买人了就说明女郎是要出远门的。所以我才出声制止了你买那个犯人。”
“还得多谢你。”
李小宝不像是在跟谢风月说话,反而更像是自言自语的发泄。
“他说的我杀过人是真的,而且我还不止杀了一个,我把他一家三口都杀了。
所以我才从一个有军功的府兵统领成了苟延残喘的罪奴。”
谢风月听到这儿反而没有想象中的恐惧:“什么府兵军功都抵不过三条性命,所以他也还是该死之人对吗?”獭
李小宝恨意难掩:“他确实该死。”
“那人是我们村里的一霸,他平时趾高气昂向我要钱我都给了,我就是怕他趁我当差赶不回家时,欺负我阿娘和幼妹,可他却是以为我怕了他,变本加厉的欺辱。”
“他有个儿子跟我幼妹差不多大小,他每日扯她的头发说是在练习算术。这一扯就是将近一年,我家里怕我担心一直不肯说,每次休沐回家妹妹也总是带着头巾,这么久我竟然毫无察觉。”他声音都在颤抖。
谢风月静静的聆听着。
“在我从沛县当完差后,主家给我放了三日的休沐,我回家时村里人跟我说我妹妹死了,我阿娘悲伤过度就吊着一口气了,我当时就质问他们,为什么不来永安城给我报信,那人却说报信的人是那个村霸。”
他哽咽继续道:“我娘怕我冲动之下犯事,也是闭嘴不言。可我不是个傻子啊,我连夜去挖了妹妹的坟,她才五岁啊,她头上光秃秃的,那已经发泡得灰白肿胀的身上没一处好皮,他们甚至没给她准备棺椁,一卷草席就把光溜溜的她下葬了。”
谢风月已经听的呼吸发紧了。獭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的不对?”他问道。
谢风月疑惑“有什么不对的?”
“村里人都说我不该掘坟,更不该看妹妹身子,他们骂我畜生。”
谢风月听的皱眉“畜生难道不该是害你妹妹的人吗?怎么能怪你。”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继续道“阿娘经不住我询问才跟我讲了实情,那日他儿子又像往常一般把我妹妹叫出去当玩意一般折磨,结果他喝醉了酒就把我妹妹强暴了,许是我妹妹反抗被他掐死了。他酒醒后就绑了石头把她丢进了池塘里泡了三天。”
“我回家的第四天,我娘就咽气了。我处理完她的丧事后,就一处一处的开始找他们一家的藏身之处。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在后山的山洞里找到了他们一家,我让他在妻子与儿子中选一人活,他毫不犹豫的就杀了他妻子。獭
他真蠢啊,我怎么可能让他和他那个杂种儿子活着,我当着他的面把他儿子杀了。他当时都吓的尿裤子了,哈哈哈,他也知道怕啊,我妹妹还那么小,她当时该多怕啊。”
谢风月适合出声:“你杀完人后一把火给他烧了不就得了吗?反正死无对证。”
车帘外的李小宝语气里透着憎恶:“怎么可能这么轻易饶过村里那些人呢,我把他们一家的尸体带回了村里,就挂在村口的那棵歪脖子树上,他们明明知道我娘和妹妹受欺辱,却没有一人来告诉我。要不是我尚存一丝人性我会把他们都杀了。”
“所以你入官府收压入了奴契?”谢风月问。
李小宝沉默了很久:“我以为我会死的,没想到女郎救了我。”
谢风月惊呼出声:“我?”
“府兵的功绩不够换我这条命的,今日是最后一日,若是我没被买走回去就会被处死。”獭
谢风月完全不知道这罪奴的弯弯绕绕,她语气沉重:“那你之前为何不争取一下,你就想着等死了吗?”
“世上已经没了我珍重的人了”
谢风月气愤的掀开车帘“蝼蚁尚且偷生,你一个堂堂八尺男儿竟然想一死了之,你丢不丢人啊?你娘你妹妹为了不让你担忧都能忍下那么多苦难,你竟然把他们珍视之物这样随意处置,你对得起她们吗?”
这一连连发问,让迷蒙的李小宝有些发愣,他嘴唇翕动:“我做错了吗?”
“你简直就是大错特错,人死不能复生,你手刃仇人如今大仇得报,今后的日子就该带着她们的期许好好的活,别一副世间不值得的模样。
你看我,好歹也是个锦衣玉食的世家女,这不是也为了活命冒险出逃了吗?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遇到事情就一死了之,那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驴车突然停下,李小宝一脸如梦初醒的模样,跳下tຊ车双膝跪地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多谢女郎再次救我。”獭
他说的真诚,谢风月这才消了些火气“你也不用谢我,我就是见不得你这副不拿自己命当儿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