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种近似癫狂的神情看向沐熙窈:“你梦见了你母亲?!你梦见她了,是不是!”“是。”沐熙窈抿唇。这就是她的生身父亲,她生病掉队、只身犯险、浑身是血、昏迷不醒,他都可以不闻不问,却因为一个梦,让他耿耿于怀。“你居然梦见了她!她怎么可能肯见你,你这个凶手!二十多年了,她都不肯入我的梦,她都不肯见我,一次都不肯……”沐仁廉说着,竟当真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仿佛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若不是知道母亲还怀着她时,沐仁廉就与她的亲妹妹滚到了一处,沐熙窈只怕还当真会以为,父亲爱惨了母亲。
山中寂静异常,只有偶尔的寒风叫嚣而来。
沐熙窈趴在萧景煦的身上,并没有接触冰冷的地面,却依然冻得瑟瑟发抖。
田纪手下留情,又隔了一层薄薄的血包,后背的伤口并不深,也实在算不上疼得受不了,可寒风呼啸,沐熙窈咬着牙,还是仿佛身体的温度正在渐渐流光。
怎么办,她好像,等不到援军了……
萧景煦轻轻对着她的耳朵吹着热气,压低声音:“别睡,会着凉。”
“嗯。”沐熙窈应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也不知道田纪有没有留下眼线监视她们俩,所以除了保持这个姿势,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这次的情况太过特殊,那窄缝实在闭塞,即便是萧景煦战神附体,也拿不出好办法带领那么一支大队伍突出重围。
若是在外围将敌军逼急了,成德帝反而会有危险。
那便只能智取……
那小将说,周寒珏并不想伤害成德帝,他的目标只有萧景煦一人。
所以萧景煦若是死了,那些人自会散去。
该庆幸萧景煦易容能力高超,这么短的时间里可以做好各种血包,又能找到这种可以伸缩的匕首,借着那叛徒小将的手臂,以夜色打掩护,才堪堪蒙混过去。
沐熙窈也没想到,也不知是怎么演的,演着演着,苦肉计竟演成了美人计。
田纪这个人……还怪听话的。
稍稍一示弱,就统统答应了她。
只有躺在地上装死萧景煦,听见沐熙窈投怀送抱时,气得咬牙切齿。
总有一天,田纪每一处挨过沐熙窈的地方,他都要把皮生生剥下来!
沐熙窈意识昏沉中,似乎看见远方有一骑白马好似天仙一般踏着晨光而来。
林将军……终于来了。
……
沐熙窈仿佛置身于一片虚无之中,眼前的天地都没有了形态。
她这是……死了吗?
眼前隐隐现出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朦胧中与她有七八分相像。
明明看不清脸,可沐熙窈脑中却只有一个声音,
母亲。
“母亲?”沐熙窈试探着开口,“是您吗?您来接我吗?”
“窈窈。”那身影逐渐具象,声音温柔灵动,竟不像是父母一辈人的音色,更像是……她的同龄人。
“对不起,是我当时伤心过度,走的太任性,没想过沐仁廉这么不当人。你的苦难皆因我而起,这一回,咱就快快乐乐的活一生,好吗?”
走的太任性?
虽是梦中,沐熙窈还是头脑清明,母亲对死亡的描述,还真是与众不同。
难道陈婆所说的那些怪力乱神,竟都是真的?
母亲……本不是这世界的人,获得父亲的爱只是她来此处的任务,任务失败便要离开。
叫……攻略者。
沐熙窈竟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庆幸。
父亲实非良人,母亲可以及时抽身,总好过真的被他磋磨致死。
“母亲,您之后的任务成功了吗?”
“嗯,除了你父亲,都成功了,如今还有一个任务就能功成身退,以后有的是时间陪你。”母亲的声音带着与沐熙窈同龄的清脆欢快,沐熙窈竟有些许错觉,她们母女,几乎可以做姐妹。
“去吧,等我过一段时间就去见你!”那虚无的身影却突然推了沐熙窈一把。
突然的失重感让沐熙窈惊惶,伸手想要去抓那虚无缥缈的影子:“母亲!”
“母亲!”
……
惊慌中蓦然睁开眼,竟是在一处房中。
还没能完全适应天光刺眼,便看见父亲猩红的眼。
隐隐还有泪光闪烁。
以一种近似癫狂的神情看向沐熙窈:“你梦见了你母亲?!你梦见她了,是不是!”
“是。”沐熙窈抿唇。
这就是她的生身父亲,她生病掉队、只身犯险、浑身是血、昏迷不醒,他都可以不闻不问,却因为一个梦,让他耿耿于怀。
“你居然梦见了她!她怎么可能肯见你,你这个凶手!二十多年了,她都不肯入我的梦,她都不肯见我,一次都不肯……”沐仁廉说着,竟当真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仿佛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若不是知道母亲还怀着她时,沐仁廉就与她的亲妹妹滚到了一处,沐熙窈只怕还当真会以为,父亲爱惨了母亲。
沐熙窈在父亲的身上看见了周寒珏的影子,他们用表演出来的用情至深,感动着自己、感动着周围的看客,
却唯独忘了去询问妻子的想法。
他是什么时候才这般爱母亲的?
也许,是发现母亲真的彻彻底底离开他以后吧?
沐熙窈心中郁结的话,怎么都忍不住:“许是见你这些年妻贤妾美、子女双全,不敢打扰你吧。”
轻轻柔柔的一句话,却噎得沐仁廉登时涨红了脸。
装什么怀念亡妻的人设,
沐府里那十七八个莺莺燕燕的妾室,是摆设吗?
与皇帝冒险入疆,去怀念当年对南疆长公主的懵懂情愫,是被迫吗?
乍见之欢不是母亲,流年之伴也不是母亲,他的深情,也不过是对着一个弱小的女儿时,才敢演上一演罢了。
“沐熙窈!你别太过分,如今可没有周寒珏给你撑腰!”
沐仁廉恼羞成怒,挥起手就要打,可手臂悬在半空中,却被人死死攥住,分毫动弹不得。
回头,便看见太子殿下阴寒的脸。
满含威胁的语气:“沐熙窈只身救主,是大梁的福星,孤已经向父皇请了旨,封她为平宁郡主,沐大人,若想打她,先掂量掂量自己沐府的身家!”
萧景煦猛地推开沐仁廉的手,力道之大,带着沐仁廉趔趄着退了几步,方堪堪站稳。
萧景煦身上透着煞气,这个老家伙,仗着是沐熙窈的父亲,就敢对沐熙窈动手?!
沐仁廉也看出了萧景煦眼中的杀意,不敢与他顶撞,低头喏喏,便打算离开。
“父亲大人。”沐熙窈却叫住了他,“母亲在梦中托我给您和姨母带好,你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她可日日瞧着呢。”
沐仁廉背对着她,一只脚抬在门槛上要迈不迈,脊背僵直。
愣了好一会儿,沐仁廉仍是头都没敢回,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萧景煦冷着脸将门栓插好,又仔细地将沐熙窈的被角掖了掖,声音带着埋怨:“孤若不来,你还真让人欺负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