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弟弟饿了,我去厨房煮了点苞米粥给他,因见你睡着,也不敢过去叨扰,便先自作主张了。”花妮儿冷冰冰的话响在陈婆子的耳朵边,唬了陈婆子一大跳,脚下一滑,一个腚蹲,滑倒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待她爬起来,喘了口气的工夫,抬眼去看,只看见花妮儿走进西厢屋里的小小背影。陈婆子猛的打个寒噤,缩了缩身子,一脸惊悚神色!东厢那两口子也扯着手从屋里撇出来,站在屋檐下,往这边张望,见陈婆子走近前,陈家生便怯怯的开口问道:“娘,没摔坏罢?敢是见鬼了么!”
“爹,我回来了。”花妮儿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唬的陈老四一声怪叫,差点把怀里的娃儿丢出去!
奇怪的是,本来大哭的娃儿听到这句话,却停止了哭声,就算他爹差点把他丢出去,也并没有害怕,乌溜溜的一对黑眼珠儿骨碌碌乱转,似乎在寻找刚才说话的人。
陈老四战战兢兢的朝门口望去。
没错,就是花妮儿!穿着她那件补了又补的旧碎花小棉袄,下身是花氏用自己的裤子给她改的小棉裤,只是脚上没有鞋子。
那棉袄和棉裤因为结了冰的缘故,硬梆梆的支楞着,显得那小小的孩子无比的宽大臃肿。
孩子冻的青紫色的脸,在蜡烛的映照下,越发看着可怖,只那双眼睛却是黑白分明,射出来的光芒却又那样犀利寒冷!
“你,你,是,是人是鬼?”陈老四缩着颈子,跪着往后挪去,边颤声问道。
花妮儿不回答他,走进屋里,跪到在棺椁前,往已经熄了的火盆里添了两刀纸,黄裱纸被盆里零星的火星儿慢慢引燃,旺旺的烧起来。
花妮儿感受到火的热度,冻僵的身体方有了些知觉。
她是回来了,可她娘,却没等到她回来。
事实上花妮儿是在海水里挣扎着死去的,而这身体是被穿越来的另一个花妮儿占据了。
花妮儿被巨浪狂风一次次卷向深海的时候,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游回岸边,回家找娘!上天垂怜!
终于让她活着回到了岸上,虽然如今这个花妮儿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贱兮兮又赖皮的花妮儿。
可这个身体终归还是花妮儿的身体,穿越而来的花妮儿也继承了原来花妮儿的所有记忆和思想。
穿越而来的花妮儿是位成功的商界女性,白手起家,从一无所有,打拼到全城首富,然而老天却不肯给她机会享受成功后的人生,偏偏让她患了不治之症,死后穿越到这里,穿越到比她白手起家前过的还要悲惨的孩子身上!
所以花妮儿是原来的花妮儿,却又并非原来的花妮儿!
花妮儿身上结了冰的袄裤在暖融融的盆火的炙烤下,慢慢融化,融化后的水顺着跪倒的双腿向四边流散。
她那青白的面色,清冷的眼神,乱糟糟的头发,以及头发上顶着的水草,身边四流的海水,无一不让她看上去,像个刚从海底回来讨债的魂灵!
陈老四问了那一句,没有得到回答,便就呆了,双手慢慢下垂,把怀里的孩子顺到了地上,变成了一尊神情古怪的泥胎。
被丢到了地上的孩子一声不吭,张着一双大眼,紧紧盯着跪在火盆前的小人儿,嘴角咧开,又咧开,像极了在微笑的模样。
花妮儿从被亲爹打晕抛进海里的震惊中,以及从原本以为死在了病床上却忽然来到这里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她身上的袄裤已经烘烤干了。
而她爹,陈老四,沉默了这几个时辰后,忽然爆发出一声凄凉诡异的吼声!
吼过之后,爬起身来,双手乱舞,哈哈大笑着奔出灵堂,一径朝街上跑去……
花妮儿起身,拍拍身上脏兮兮的小棉袄,过去抱起地上的孩子,平静的朝西厢屋走去。
她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娘死了,爹疯了,留下一个只有两个月大的弟弟。
还有一个视她为眼中钉的奶奶,以及一个窝囊叔叔陈家生和他那矫情厉害的老婆陈美花。
陈婆子在炕上一直跪到天色大亮,雄鸡啼鸣,方心下稍安,穿上裤袄,小心翼翼的出门,往灵堂里走来。
所谓的灵堂,不过是把西厢屋旁边的放柴火杂物的屋子收拾了出来,把棺椁放了进去。
灵堂里平静安详,白色的蜡烛静静的燃烧着,上了钉的棺椁好好的放着,上面盖的白布平平整整,一点被翻动过的痕迹都没有。
陈婆子嘘了口气,扭身出来,心下疑惑,难不成昨晚上眼花看错了?
可明明又听见大儿子那不成调的吼叫声和怪笑声!
“祖母,弟弟饿了,我去厨房煮了点苞米粥给他,因见你睡着,也不敢过去叨扰,便先自作主张了。”
花妮儿冷冰冰的话响在陈婆子的耳朵边,唬了陈婆子一大跳,脚下一滑,一个腚蹲,滑倒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待她爬起来,喘了口气的工夫,抬眼去看,只看见花妮儿走进西厢屋里的小小背影。
陈婆子猛的打个寒噤,缩了缩身子,一脸惊悚神色!
东厢那两口子也扯着手从屋里撇出来,站在屋檐下,往这边张望,见陈婆子走近前,陈家生便怯怯的开口问道:“娘,没摔坏罢?敢是见鬼了么!”
陈婆子捶着摔的生疼的腚膀骨,唉一声:“明明看见你大哥卷进席子里扛了出去,怎么就又好好回来了?家门不幸呀!”
“婆婆,敢是个鬼罢?打成那样还能活?不是说掼进海里去了么!”美花拽着陈婆子的衣袖,颤声道。
陈婆子又打个寒噤!
“娘,你瞧地上那些冰!听说水鬼回来身上都是带着水的!”陈家生身子如筛糠般的抖着,手指着灵堂的地面说道。
陈婆子强作镇定咳嗽一声儿,道:“昨半夜我听见你大哥出门去了,你去!把他找回来!他自己家的事儿,只有他自己明白!”
陈家生拉着美花往外就走。
陈婆子在原地呆望一会儿,又瞅一眼西厢屋,颈子一缩,也跑上街去。
屋里正喂着弟弟的花妮儿把他们的话听的清清楚楚,嘴角不由挂上一抹冷笑。
她倒是希望原来的花妮儿变成个厉鬼,跟这一家子不成调的人来讨回这血债!
她这弟弟大号叫作陈成才,是陈老四给起的名字。
陈家并没有因为花氏生下了继承人而感到欣喜鼓舞。
因为这继承人不是陈美花生的。
无论是陈婆子还是陈家生,甚至于陈老四,都希望陈美花能先生下儿子来。
所以这个叫作成才的小子,也是这家里并不受欢迎的存在成才喝了半碗苞米粥,似乎已经心满意足,摇晃着小手,蹬着小腿,朝姐姐笑。
花妮儿却是拧紧眉头,叹了口气。
这破败不堪的家世!这惹人讨厌的初始人设!
要怎么样才能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