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你休息下,钱是挣不完的。”何嘉善听了她的话,反而笑了。不是那种开心地笑,看着他的脸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堵在了孟知微的胸口。不知道为什么,那层何嘉善自以为的遮羞布,他忽然想自己撕开了。“孟知微,你知道什么叫没钱吗,就跟我说钱是挣不完的。”何嘉善捏紧拳头继续撕扯着自己藏起来的伤疤:“没钱是没有社保半夜发高烧只敢烧热水灌下去;是送货都不知道哪天被撞死了,是每天不知道做了什么就被人投诉没了工作,是没有学历,没有技术却还要努力活下去。”
他想躲她,反而自己送上门。
一瞬间包里的手也找到了钥匙,却还是装作钥匙丢了的样子摸着兜,闲聊般问着何嘉善:“今天怎么没上班?”
“请假了。”
“也好,你休息下,钱是挣不完的。”
何嘉善听了她的话,反而笑了。
不是那种开心地笑,看着他的脸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堵在了孟知微的胸口。不知道为什么,那层何嘉善自以为的遮羞布,他忽然想自己撕开了。
“孟知微,你知道什么叫没钱吗,就跟我说钱是挣不完的。”
何嘉善捏紧拳头继续撕扯着自己藏起来的伤疤:“没钱是没有社保半夜发高烧只敢烧热水灌下去;是送货都不知道哪天被撞死了,是每天不知道做了什么就被人投诉没了工作,是没有学历,没有技术却还要努力活下去。”
人是笑着说的,可脸上没有丝毫情绪的变化,仿佛刚才那段话说的是别人的辛酸过往。
她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让如此他敏感且自卑,除了抱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嘴里还能说出什么词语。
“你老问我为什么不像以前了,总是躲着你,我2008年到了上海住过地下室,碰上金融危机根本找不到工作,当保安,当服务员,拿着纸壳子在路边蹲着等活刷大白,孟知微,我没怨过任何人,也不是说怪谁,我真的不想跟你说这些,真的,我最不想说这些的人就是你。”
“孟知微,我不要你可怜我。算了吧,孟知微。真的,这次就当你没见过我吧。”
孟知微始终没说话,手上也没停找钥匙的“假动作”,何嘉善没挑破她的故意,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翻找,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可就跟破脓治病一样,既然开始了,就挤干净。
装了一阵子女人哽咽的声音猛然响起:“你如果不想我找到你,那你为什么还要留着那个破手机,留着那个东北的电话号码。”
“我,”何嘉善被她突然的逼问搞愣住,脑子迅速组织语言说:“我没回去,就没办法停机,孟知微,你想多了。”
“想多了?何嘉善,我但凡想多了就不会跟你这么站着了!”
知道她听进去了,何嘉善长叹口气顿了顿,长睫毛盖住眼眸继续说完:“半年的牢是我自己不小心砍了吴达,是我自己愿意去的监狱,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要是想什么报恩,我觉得没必要,真的不如放过彼此。”
“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
那把钥匙找了半个小时都没有踪迹,tຊ何嘉善哪里不知道钥匙就在孟知微手上,哪有翻包听不到钥匙的响声的,那副就是不动拖着你的表情,就跟自己推倒她时一模一样。
“善哥,”孟知微突然撩起头发指着额头的疤笑着说:“你觉得你躲得掉吗?”
何嘉善沉默着不说话,孟知微喊了声他的名字,又好像是在问自己:“你还爱吃小时候我送你的阿尔卑斯糖吗?”
“什么?”
“那颗糖,当时那么贵的糖现在这么便宜都没人愿意买了,可我还在吃那种糖,牙疼也在吃,因为我觉得吃那颗糖的时候,我会很安心,因为那颗糖有跟你一起的回忆,”孟知微顿了顿继续说:“你老问我是不是想清楚了,你现在不一样了,可何嘉善我真的不明白你哪里不一样了,你还是那个洁癖的何嘉善,因为我没有房子第一时间就来找我的何嘉善,记得我低血糖给我拿巧克力的何嘉善,你告诉我,你有什么不一样?就因为送快递?到底是你看不起自己的工作,还是我?!”
撬顽石都有松动的时候,何况是心动的何嘉善。
可是现在两个人早就不是单纯的情侣关系了,他承认他的确从来没忘过她,但他早就不是高中那骄傲的何嘉善了,他的爱已经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
理智与情感不停拉扯,何嘉善忽然问了一句:“孟知微,你爱我吗?”
孟知微眼角已经有泪了,咬着唇盯着何嘉善肯定地说:“爱。”
“哪怕我什么都没有,没有房,没有车,连个大学文凭都没有,你也爱我。”
“我也刚毕业手头不宽裕,当年我那么惨你不也爱我吗,你能做到,为什么不相信我爱你只是因为你是何嘉善。”
孟知微说完,何嘉善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捏紧拳头看着孟知微,下了决心般咬着后槽牙,深呼吸两口气才说:“你今天再好好想想,明天是周六,我会在杨浦万达等你,你要是还觉得想嫁给我,你就过来。”
被他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弄晕,孟知微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你不是在骗我吧?”
“不是,”何嘉善伸手牵住孟知微的手,将她的手掰开,里面的钥匙已经咯得孟知微手上烙了印子,拿过钥匙塞进包里才解释说:“说了你也不会听,过几天苦日子,你就知道选保时捷了。”
“选保时捷?”
“不重要了,明天再说。”
孟知微不相信事情会进展得这么顺利,何嘉善总说她固执,可相比于何嘉善一如既往的倔,她的固执只是看心情而定,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撬动了他的决定。
她不相信。
狐疑地看着何嘉善,心里不停对比着他提出的方案,最后还是败于这场赌局点头说知道了,长大后她从来没有进赌场还走的习惯,上桌了,她就得争一争。
两人聊完,何嘉善就借口出了门。
走进卧室在床边坐下,孟知微对着镜子比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叹口气就扯过台子上的卸妆膏缓慢地擦拭起她脸上的妆,红色的胎记随着化妆液慢慢显现出来。
待完全擦干净后,那朵掩藏在浓妆下的红色烙印被擦得越发鲜艳,她觉得自己仿佛《红字》里的海斯特,烧红的烙铁烙的是她那破败的命运。
鲜红又异样,生来就是不合群的耻辱。
她妈恨她,恨她夺走了自己的青春年华,全世界都恨她,因为觉得胎记不祥。
可她做错什么了,卡西莫多又做错了什么?
为别人的眼光活了二十年,她现在反而想开了。
大学四年的磨砺让孟知微知道了世上的事情都是情绪占大半,可当你成功了,就不用在意别人情绪,剔除大量无效信息后,久而久之你就比别人成功。
何嘉善觉得自己苦,可她孟知微何尝不是用自己的方式苦了四年,直到现在才能与自己和解冲到上海,做着腼腆内向的18岁孟知微不会做的事情,死缠烂打地追着个“逃跑”的男人。
她爱何嘉善,分开四年让她无比清晰认识到这点。重逢时何嘉善的种种“诡异”举动告诉了孟知微,他也在爱她。既然如此,她的逃离不能保护何嘉善就直接放开大胆地嫁给他。
心里算完一笔账就冲着镜子里的“本我”点点头,开始思考明天穿什么裙子了。
躺在24小时按摩店睡觉的何嘉善难得睡了个好觉,赶回家换洗时,孟知微早就出门了。换好衣服去卫生间洗漱时,隔壁的大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
90年的房子本来就老,加上临时隔的房间,隔音更加不好,昨天的事估计这个屋子里的都听见了。
他向来独来独往,没理会探究的目光,回到房间翻出白T恤与水洗牛仔裤,收拾好就拿过一顶鸭舌帽出了门 。
两个人约好杨浦万达见面,作为众多高校的聚集地,何嘉善站在地铁口就有小姑娘对着自己指指点点,按照孟知微的说法,他长得仿佛就是学习很好的样子。
等她赶到时,何嘉善早就捧着杯奶茶等着了。
笑眯眯地走过去,当着男人面转了圈自己穿的吊带裙,青春洋溢的女人今天专门没画粉底。
故意露出了那道两人结缘的疤。
何嘉善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自然地将手里的饮料递给她,问了句:“去哪?”
“吃麻辣烫吧。”
何嘉善听着她的提议有些无语,为自己辩驳说:“孟知微,我这几年没什么花销,比你想象中有钱。”
“那就去吃火锅。”
虽然是周末但散步的人不多,只有几对拍婚纱照的情侣,似乎一瞬间静谧的城市,连剪影里都是炊烟的色彩,进了火锅店的两个人一坐下,气氛反而瞬间冷了下来。
除了记忆,两个人都不知道聊什么,孟知微讲大学老师的搞笑点名,何嘉善说洗碗时发现恶毒老板的搞笑婚外恋,她聊她的大学室友去旅游,他说着送快递同事们如何避免平台扣钱,每一句话都差得天南地北,又说得无力苍白。
“孟知微,你要不去放调料吧。”
“你要我帮你放吗?蒜泥加香油加香菜、外加蚝油、小米辣,咱妈的配方我记得。”
孟知微从小就跟着何嘉善喊咱妈,说的时候倒是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说起他妈,何嘉善没什么大反应,点点头说:“是的,谢谢。”
“嗯。”
放好调料走回来时,菜已经放了一桌子,孟知微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叫服务生上了几瓶冰啤酒,全起来倒了杯给何嘉善:“我知道你能喝。”
“我记得,你不能喝。”
“人都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