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老板办公室里,推开门的男人也因为这声介绍顿住了推开门的姿势,忍不住在屋里笑了笑问着身旁的秘书:“外面谁啊?”“新来的大学生。”“喔,叫什么?”“一个姓孟,一个姓田,林总您问的谁?”男人摆摆手说没事,往外看了眼就带着秘书走了。孟知微站在原地被离自己最近的男人叫过去:“孟知微是吧,你现在手上有活吗?”“嗯,没有。”“你先坐下帮我找几个案例吧,我叫王嵩,是你的上级。”
“所以呢,你现在不叫这个名字了吗?!”
何嘉善看着咄咄逼人的孟知微转身拿裤子没接话,孟知微直接走过去把衣服拿出来说:“不用了。”
他始终没抬头,手上的动作也丝毫没有闲下来,念叨着说:“我明天会带你去看房子,你一个女生自己住宾馆不安全,我出去。”
“何嘉善,你戏还没演够吗。”
说完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了,孟知微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突然从包里掏出个面包递给何嘉善,又翻出来饼干撕开坐床边吃起来。
“孟知微,你什么意思?”
“饿了吃饭。”
何嘉善叹口气,知道她难过就喜欢搞事情,无奈地劝着说:“接风宴,我请你去吃本帮菜好不好?”
“不感兴趣。”
“那我带你去外滩走走。”
知道他吃完饭就会跑掉,孟知微不想理他,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塞饼干,等都塞进嘴里了才含糊不清地说:“我有的是时间,以后我可以跟任何一个男人去,但我现在不想去。”
“那我想去,好不好?”
听见何嘉善这么说,孟知微的脾气终是压不住了,一把将饼干扔在地上就往床上躺:“随便你。”看着“无理取闹”的孟知微,何嘉善没说话将手上的面包放在台子上,又将地上的饼干捡起来塞进嘴里。
哪怕嚼着饼干,何嘉善依然保持着他的好教养,嘴里塞更多的食物都没发出丝毫声音,于是女人啜泣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心事碎的如雨后的树叶,风过后哗啦啦的只剩一地水渍。
四年里她想过无数次何嘉善西装革履地走到自己面前轻蔑地朝自己吐口水,可此刻嚼着地上饼干的何嘉善彻底打碎了她的所有幻想。
她想跟何嘉善和好,想跟他发脾气闹一闹问他为什么一走了之,想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样故意惹事让何嘉善不要那么平静。
可闹了一圈,她不像在挽回何嘉善,更像是在演一场笑话,还是一场默剧独角戏的冷笑话。
她闹累了,何嘉善盯着她的胎记却没说话。
等她安静了才鼓起勇气问了句:“孟知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跟你和好,何嘉善。”
“不可能了,真的,孟知微,不可能。”
何嘉善突然站起身,没理孟知微的呼喊就冲出了门。
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孟知微也停了哭声。
这里隔音不好,她不想让别人听见自己的脆弱。
坐起身擦干眼泪,看了一圈何嘉善上海贫瘠的房间,孟知微伸手往前够了够,拿起台子上的存钱罐发了会呆。
摇了摇,里面没有一分钱的声音。
叹口气从兔子尾巴处抠出一张纸条,那是何嘉善妈祭日那天,她塞进去的给何嘉善的秘密,展开的时候是一张没有填任何要求的“支票”。
孟知微坐在床上盯着存钱罐,耳边是走来走去上厕所的脚步声、喝多了回来的脚步声,加班回来的脚步声,不大的房间进来了四个人,唯独没有她想见到的那个人。
睁着眼看向窗外的星空,恍惚间回到高中。
那天傍晚夕阳红得跟血泼了一样,慌乱而急躁。
高考完的何嘉善吹着口哨来找孟知微商量报志愿的事情,没想到她家门都没关,推开就见继父吴海在打孟知微。
慌乱中何嘉善一刀砍伤了吴海,孟知微为了保何嘉善,自己在腹部划了一刀。
最后吴海因为赌博、毒品、伤人等数罪并罚被判了八年,何嘉善因为废了吴海的手臂,从轻判了半年。
错过了报志愿时间的何嘉善没选择复读,听信他的话自己会去上大学的孟知微赶回来接他出狱的时候,何嘉善已经消失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孟知微找了他很久,直到暑假一个月后在河南开封的一家餐馆找到了他,何嘉善晒得又黑又瘦,孟知微怎么劝他,他都不回去。
刚娶了新老婆抱着胖儿子的何父放话就当没了这个儿子,报志愿的事更是不管,任他自生自灭。
那时候孟知微刚升高三,何嘉善知道她还有自己的未来不应该被自己耽误,偷偷摸摸就离开了那座城市,谁都没有联系。
一跑就是好几年,她也找了他好几年。
直到去年冬天孟知微瞒着所有人回了趟肇东参加堂姐杜丽的婚礼,同桌的人好巧不巧说了句谁能想到当年的风云人物何嘉善在上海送快递。
她才第一次听到了他的消息。
到天亮的时候,何嘉善也没回来。
没有电视剧里准备好的早餐,更没有男主角的幡然悔悟。
孟知微收拾好就出门坐公交去新公司报到。幸好何嘉善租的房子离新公司公交也就半个小时。
等她进小会议室就见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生坐在那里,人事姐姐介绍女生是跟孟知微是一起招进来的应届生,学校比孟知微的学校好很多。
女生坐在那里没说话,衣着朴素而且蛮干净的样子,孟知微对她感觉还不错,两个人相互笑了笑就各自开始填材料。
等弄完了就由人事带去了品牌部,一个分在一组,一个分在了二组。
孟知微一进部门就自我介绍说:“大家好,我叫孟知微。”
“英文名呢?”
孟知微完全不知道原来在私企上班也需要英文,理直气壮地说:“不好意思我没有英文名,我就叫孟知微,如果工作需要我会尽快取一个的,请大家以后多多指教。”
座位上的人出于礼貌都没有笑出来转身工作,但孟知微明显感觉到了轻视。
远处的老板办公室里,推开门的男人也因为这声介绍顿住了推开门的姿势,忍不住在屋里笑了笑问着身旁的秘书:“外面谁啊?”
“新来的大学生。”
“喔,叫什么?”
“一个姓孟,一个姓田,林总您问的谁?”
男人摆摆手说没事,往外看了眼就带着秘书走了。
孟知微站在原地被离自己最近的男人叫过去:“孟知微是吧,你现在手上有活吗?”
“嗯,没有。”
“你先坐下帮我找几个案例吧,我叫王嵩,是你的上级。”
临下班了,王嵩顾虑到孟知微大楼卡还没下来,专门送她下楼到门口。
没想到快到大堂的时候,遇上了来送快递的何嘉善。
怪不得他住这附近,原来这是他的配送片区。
孟知微刚想跟他打招呼,何嘉善直接瞟了她一眼就冷冷离开了,王嵩见她站在原地不动,转头亲切地询问:“怎么了?”
“没事,见到个朋友。”
“你朋友也是这里上班,哪层楼?”
孟知微难得活泼的介绍着何嘉善:“不是,他是负责这块送快递的。”
王嵩愣了下笑笑说:“你朋友挺想开的。”
孟知微知道他在笑什么,她一点都不在乎,淡然的回了个嗯。
将她送到门口,王嵩就回了公司,孟知微咬了咬唇深叹口气就跑去全家买了瓶水,又买了个三明治,一条巧克力。
拎着袋子蹲在大楼旁边,半个多小时后就见何嘉善急匆匆从门口走出来,连忙喊住他:“何嘉善!”
何嘉善听见孟知微叫他的声音连忙脚步放快,没想到后面叫得越来越大声,保安盯着何嘉善满是好tຊ奇,何嘉善知道孟知微的性格,越不让她干什么就非干什么。
没办法只好停住脚步,转身走向孟知微:“小姐,有什么事?”
孟知微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将手里的塑料袋递给他:“喏。”
“什么?”
“吃的,你爱吃的草莓馅面包,草莓味巧克力和矿泉水。”
爱吃草莓味加工制品,好像很久没人知道何嘉善喜欢什么了。
过去的回忆软化了何嘉善的心,只是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瞅了眼孟知微示意她稍等,说了几句好像是快递送错楼层了,朝着孟知微摆摆手就又冲回了大楼。
忙完下楼,远远就看到孟知微坐在那个小花园里发呆等他。
一切不真实得跟梦一样。
看到何嘉善,孟知微摆摆手,何嘉善则指指左边。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何嘉善仿佛故意般与孟知微拉开的距离只有三步,孟知微在前方走着,脑子里都是过去何嘉善跟在自己身后的样子,以及他永远的那句:“他要是打你,有烦恼你就来这里,我带着你跑!”
现在又变成了她孟知微追着何嘉善跑了。
两人走到小花园的北角,何嘉善解开塑料袋拿出面包就开始啃。
“何嘉善。”
“怎么了?”
“你明天休息吗?”
“不休。”
“但百度上都说快递一个月可以休四天,你能休息一天吗?”
“我要挣钱,没时间休息。”
见她欲言又止,何嘉善以为自己吓到她了,就补了句:“你是要我陪你去看房吗?”
孟知微摇摇头,轻声说:“没事,就是问问。”
“我一会还有两家快递要送,你先回去。”
“你今晚回来吗?”
“不回,我同事家里有事,我替他上夜班。”
“嗯。”
孟知微没听说过哪家快递需要上通宵的夜班,大家都清楚不过是借口罢了。
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就起身要走,何嘉善将袋子里的巧克力拿出来递给她说:“你血糖低,拿着。”
“嗯。”
说着想起什么,何嘉善又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孟知微:“你去看房子要是觉得不错就先定下来,上海好房子很抢手,密码没变,你先拿着用。”
孟知微没接,何嘉善也没多说什么,将银行卡塞回兜里,再将塑料袋团成一团就习惯性地塞进包,疾步往自己的小三轮处走。
他知道她是听到自己晚上加班开始不高兴的,他也的确是故意说这些话给孟知微听。
刚才跟着孟知微下来的男人意气风发,那才是摆脱了命运纠缠的孟知微该有的人生。
何嘉善的脚步声走远了,孟知微的第一滴泪才砸在了大理石台阶上,她知道何嘉善发现自己快哭了才加速了步伐,两个人熟悉的根本不存在什么秘密。
深吸口气, 她的颤抖不仅因为愤怒,更因为害怕。
盯着远处的夕阳又圆又红,好似跟那次与何嘉善的重逢那天一模一样。
夕阳慢慢的坠落,伴着最后一丝甜意的消失,大地正式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