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迪猛然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竟然是商玉痕!孙迪立即揉了一把眼睛,然后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小迪!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我都要急死……”商玉痕一语未毕,孙迪猛地冲上前一把就将他搂住,两手用力框住他的肩膀,生怕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了似的。商玉痕有点意外,也有点好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孙迪兀自抓着他不放手,激动地全身颤抖,过了好一阵才慢慢地放松了下来。“没事了,别害怕。”
原本昏昏沉沉的脑子,在商玉痕来了又走后彻底变得清醒了,孙迪在床上来回打了两个滚,睡不着了。
手机遗失这件事对现代人来说太要命了,他一会想看看时间,发现手机不在身边;坐了一会又想刷刷新闻,再次发现手机不在身边。如此反复好几次,他简直都快要疯了。
苗小弟到底去了哪里,这不光是楚恩和苗家村人关心的问题,孙迪自己也非常纳闷。也不怪别人不信他的话,关于苗小弟的事他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
昨天清晨,就在他胡乱地吃了几口桔子的时候,他听到不远处有上山的脚步声,一前一后两个人。
他吃了一惊,立即想到了那两个囚禁自己的男人,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快就会追上来。他急忙转头道:“小弟,你听……”
一语未了,他就住了口。因为眼前的花神石像前空荡荡的,刚才还在喃喃自语祈求花神保佑的苗小弟竟然凭空消失了。
一个大活人,前一分钟还在,后一分钟竟然悄无声息地不见了。孙迪愣愣地看着花神,发现那脸上的笑容说不出的诡异,倒好像在嘲讽他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小弟人去了哪里?难道我遇到鬼了吗?
耳听脚步声越来越近,孙迪来不及多想,瞅见左手边一丛树林长得茂密而杂乱,便飞快地跑了过去,蹲下身躲在了后边。
透过树枝缝隙,他看见了两个穿着工装裤黑布鞋的男人走到了花神石像前。因为角度的问题,他看不见两人的脸。
其中一个男人道:“你看错了吧?”
另一人道:“算了,走吧。”
两人的声音都很陌生,并不是先前的人。孙迪心中困惑不解,他们是在找人吗?是在找小弟,还是找自己呢?要不要自己出个声,问问他们去中心广场的路怎么走?
他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许多的念头,最终为了安全,还是忍着没有吭气。
先说话的男人似乎有点不悦,粗声粗气地道:“累死老子了,真是的。你说那个女人能去哪里?”
“这可不好说,也许真的跌下悬崖了,掉海里了。”
“主任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我哪知道。我猜就是个意外事故。但问题是出了这个事,太影响村里这次的活动了,我家店里得亏多少钱啊。”
孙迪暗想,难道出了人命,一个女人失踪了?奇怪,我被人袭击,差点要了命。又有一个女人不见了,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吗?
难道那个女人也被关进了小黑屋?
苗小弟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所以听见有人来,立即就躲起来了?
他这么一通猜测,外边两人早就走得没影了。他探头探脑地看了半天,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在花神石像前站了许久。他叫了几声苗小弟的名字,山间空荡荡地,再也看不见半个人影。
无奈之下,孙迪只得决定自己独自先走,不找他了。
这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孙迪站在山头向下眺望,目光所及之处到处是群山环绕,似乎很远的地方有一块较为平坦的地方,被围墙圈了起来,聚集了不少民房建筑。他大概地估摸了一下方向,便沿着山路向前走去。
这一路下山又上山,不断调整方向前行,期间走了不少冤枉路,越走越偏,最后无奈返回,走到刚才的分岔路口再次出发。他预计中午时分应该可以抵达他看见了那片村落,但前边浪费了太多时间,赶到时已经日头西沉了。借由此,他也才找准了东西的方向。
一路上饥肠辘辘,他没好意思伸手问村民要东西吃,只得默默地忍着。路上人烟稀少,路遇几个老人,他忙上前问路,但彼此都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话。最后他遇到了一个二十岁左右背着孩子的女子,对方听说他是外地来旅游的客人,好心地给他指了路,并把原本给孩子tຊ买的大米饼送了他三块。
在吃米饼的间隙,孙迪向她询问时间,得知此时是五月二日的下午五点十九分。
女子走后,孙迪十分犹豫,他不知道是该继续前进,还是就在此地找个地方休息。他在路边坐了好一会,感觉肚子更饿了,东张西望了好一阵,发现田埂边长着一串藤蔓,结了几个叫不上名的野瓜,貌似申丞市的西葫芦。
他等了好一会,也没见着半个人影。盯着这几个瓜,越看越饿,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上去拧了一个下来,用袖子擦了两下就开始啃。大概是因为饿太久了,他像猪八戒吞人参果一样三五秒钟就把它吃到了肚子里,是甜是苦都没尝出味来。
眼瞅着日头一点点落下,阳光像帷幕一样在地面上缓缓拉上,孙迪踏着这最后一缕光继续前行了。
他很后悔从小黑屋逃出来时没有带上那把斧子,手里连个武器也没有,万一遇上袭击他的人,或是什么毒虫猛兽就麻烦了。他一边走一边四处留心,最后在一个废弃的旱厕边上发现一个拖把。他将已经烂掉的布头扯掉,留下了长长的拖把杆。木头还未完全腐烂,光溜溜的握在手里,长度重量都很合适。
手中转动着这根棒,突然就体会到了孙猴子大闹东海龙宫的感觉。一根金箍棒在手,舞得呼呼风声,孙迪不由得乐了起来,一路加快了步伐,越走越快,最后疯跑了起来。
此前女子告诉他,沿着河渠往东北方向走就好,不要再绕到小路上去了,他谨记着这话,匆匆行路,只想尽早赶到中心广场。果然走了不多时,眼前出现一道人工河渠,蜿蜒着向右手边缓缓流去。孙迪见自己走对了路,心头一阵窃喜,又加快了步伐。但走了约莫一小时后,天就全黑了。因为看不清远处的路,为了安全,他不得不再次放慢了脚步。
突然间,他发现前方树上赫然站立着一个黑漆漆的身影,两个圆圆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这一发现让他陡然间汗毛直立,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是人还是鬼。
两方都僵持着瞪着对方,一动不动。孙迪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先后退避让,还是快步冲过去再说。他小心地迈出一步,然后再迈出一步,眼睛都不敢眨,死盯着这团黑影,想看它有何反应。
就在他高度戒备时,只听呼啦啦一声巨响,那团黑影突然就冲着他扑面而来。孙迪大惊之下急忙后退,却见那玩意并不想攻击它,径直窜进林间去了。它翅膀全部铺开来,足有一米多宽。孙迪醒悟过来,这可能是一只巨大的夜枭。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擦了一把额头冒出的冷汗。实在太吓人了,这玩意。
等等,不对!
孙迪敏锐地觉察到不远处有人。他左前方的草丛微微颤抖,有人朝他这个方向走了过来,但是天色太黑,月光微弱,加之路边杂草茂盛,他们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具体模样。
孙迪屏住呼吸,把后背靠在树上,细细去辨别来者到底有几个人。对方好像只有一个人,脚步很快,但却很轻,距离自己大概也就五六米的距离了。
顾不了这么多了,孙迪想,应该就是此前袭击并囚禁自己的人,发现自己跑了,于是一路追了过来。他们都是本地人,自然熟悉地形,追上自己是早晚的事。既然如此,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等他走过来,先给他一棒再说!
来人走得很快,就在他思索的这一两秒钟时,已经到了他身边。孙迪吆喝了一声,给自己壮胆,挥舞着金箍棒照着对方的头而来。
他预想的不错,此人见他突然从黑暗中窜出来,吃了一惊。孙迪以为自己握有十足的把握,却没料到对方吃惊归吃惊,反应却异常迅速,像幽灵一样侧身就避开了。孙迪一棒打了个空,随即就发现金箍棒离奇地从自己手里飞到对方手中。
对方出手竟如此迅速,孙迪吃惊地张大了嘴,紧接着就听见砰一声闷响,自己的额头被那棒子击中,顿时眼冒金星,脑子了嗡嗡作响,一屁股坐倒在地。
那一刻的沮丧真是无以言表。孙迪暗想,完了,我命休矣!玉痕哥,你得给我收尸了。
他用手挡住了头,却没有等到敌人接下来的猛烈袭击。那根金箍棒突然掉在了地上,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声叫道:“小迪!是你?”
“啊?”
孙迪猛然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竟然是商玉痕!
孙迪立即揉了一把眼睛,然后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小迪!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我都要急死……”
商玉痕一语未毕,孙迪猛地冲上前一把就将他搂住,两手用力框住他的肩膀,生怕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了似的。
商玉痕有点意外,也有点好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孙迪兀自抓着他不放手,激动地全身颤抖,过了好一阵才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没事了,别害怕。”
“嗯!我没有怕。”孙迪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商玉痕在他耳边轻笑了一下:“好了,你放开手,让我看看你的头。”
孙迪十分不情愿地松了手。他足有一米八四的身高,比身为刑警的商玉痕还要高出几厘米,但此刻狼狈得像个孩子。
商玉痕拉着他转了个方向,让他面向着昏暗的月光,拨开他额前头发,看了许久,然后满眼愧疚地道:“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我好像下手太重了。哎,我还以为……实在没想到是你。”
他伸手按住孙迪的额头,想要给他揉揉。孙迪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事,一点都不疼。这也不能怪你,是我先袭击你的。”
“对不起,怪我,我的错。”
“真没事,我没这么娇气。”
商玉痕松开手,后退了两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又急切地追问道:“这两天你去了哪里,我到处找你。你还有没有受伤?快告诉我。”
孙迪伸手按着后脑勺道:“这里,被人打过。我没看见打我的人是谁就昏过去了。”
商玉痕非常吃惊,连忙按住他的脖颈探头去看。孙迪低下头让他反复看了好久,问道:“怎么样,看起来严重吗?”
商玉痕轻轻地叹了一声。
“我和几个村民一直在找你。他们有人骑着摩托车,我让他们先送你去卫生服务中心吧,先去那好好做个检查。我随后就到。”
正说话间,远处的小路上有车灯闪烁,商玉痕忙朝对方挥手,几个壮年男子快速地赶来,商玉痕向他们解释了一番,一个中年男人拍拍车后座道:“好说好说,人找到就好啊!小兄弟,来,我先带你走。”
孙迪对他们十分感激,他又累又困,骑上摩托车后,头越垂越低,最后慢慢地把脸贴到开车人的后背上,居然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猛地身子一晃,车停了下来,已经到了目的地,须苟岛的卫生服务社区的大门口。
孙迪慌忙地直起身来,像被老师抓包的学生一样尴尬地朝送他来的村民笑笑。对方向大门指了一下,孙迪忙下了车,进了门。
卫生服务区比他想象得要大,青绿墙壁,米色大地板砖,非常干净整洁。孙迪一眼瞟见前台接待处上方悬挂的大钟,晚上十二点过三分。
没想到这么晚了,孙迪有点意外。在摩托车后座上睡得昏昏沉沉,他都不知道这一路上是怎么过来的。接待他的女医生姓陈,提前接到了商玉痕等人的电话,带他去做了检查,随后送他进病房输液。
这一天一夜过去,孙迪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了体力。他本来就不是个好静的性格,不可能呆呆坐在病床上。反正现在也无事可干,便慢慢推开病房门,打算在过道和大厅处随意走动一下,活动下身体。
他沿着楼梯往下走,无意中透过侧边透明的玻璃窗看到两个人,一个头发蓬乱的中年男人被一个清瘦的少年拽着向房后走去。这一眼看过去,孙迪惊讶地差点叫出声来。
这个少年竟然就是苗小弟!
他飞快地冲下楼梯,就要往大门外冲。门口的一个小护士立即拦住他:“哎!你是孙迪吧,你干什么去?医生说了,你不可以随便走的哦!”
孙迪急得顾不上和她解释,掉转头又往回跑,跑到窗户前,眼睁睁地瞅着这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与此同时,他发现了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这个神似苗小弟的少年居然是个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