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睫毛乌黑浓密,像乌鸦的翅膀,轻轻一眨,就点开她心底的涟漪。南知落下视线,低声说:“我不是四肢不勤,我可以照顾自己,其实你不用——”“可我想照顾你。”他出声打断,伸手拨去贴在她脸上的头发,“南知,我只是想多和你待在一起,所以照顾你这件事,我求之不得,你心安理得接受就好。”脸颊上的触感稍纵即逝。南知睫毛轻轻一颤。其实,她何曾看不清封呈的意图呢?只是细细想来,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封呈放下骄傲,选择回头。
南知难掩诧异:“你怎么下来了?”
封呈抱着猫说:“它不肯吃药,我没办法。”
南知:“不是,你都养十年了,还喂不了药?”
问是这样问,她还是侧开身,让封呈抱着猫进了屋。
封呈一进门,贡贡就从他怀里跳到了地上。南知的房间对它来说还是未经探索的神秘地带,贡贡竖起松鼠般的小尾巴,毫不客气地往客厅里去了。
封呈换好鞋,边走边说:“以前药放猫粮里自己就会吃,大概是这次换了药,它不喜欢。”
南知把在桌子下的猫咪抱住,坐到沙发上,“药呢?”
封呈将一粒深褐色药片放到她掌心,肌肤相触的那一瞬,他微微蹙眉,“怎么穿这么少?”
“我待会儿还要去躺着。”
南知将小猫放在腿上,摊开掌心将药凑到贡贡面前,贡贡好奇地闻了闻,不太感兴趣,南知便将药捏在指尖,往它嘴里送。
贡贡起初小小抵抗了下,大概觉得味道也还行,乖乖把药吃了。
南知扭头去看封呈,眼神里写着:就这?
封呈在猫头上揉了把:“傻猫,还知道看人下菜碟了。”
南知眼里漾出点笑意:“那当然,也不看看以前——”
她说了一半,顿住。
以他们现在什么都不是的关系,再提从前的事,似乎有些暧昧了……
她别开脸,心不在焉地去摸趴在腿上的贡贡。
没想到,没摸到毛茸茸的猫毛,却摸到了封呈的手。
掌心清晰感受到他手背骨节的形状。
两个人都一愣,封呈的手还放在贡贡身上,南知却飞快把手弹开,心跳不受控制加快。
气氛有几秒的沉默。
还是封呈先转过头,语气自然地问:“中午是不是没吃东西?”
“……嗯,”南知抿了下唇,小声道,“回来吃了个欧包,就一直睡到现在。”
“去躺着吧,”封呈起身,没说告辞,反而径直进了厨房,“晚点我叫你起来吃饭。”
南知震惊了:“你会做饭?”
会做饭还让她每周上楼做饭?
封呈拉开冰箱,“高难度的不会,煮点粥还是可以的……家里有红豆么?”
南知放下贡贡跟过去,从橱柜里拿出装红豆的罐子,言语间仍有不放心:“真不会把厨房给我烧了?”
封呈笑笑,倒出一小把红豆,开始淘洗了。
南知在厨房看了会儿,见他做得有模有样,于是抱着贡贡进了卧室。
本以为不会再睡着,但门外细微的动静莫名令人心安,她摸着贡贡刷了会儿手机,居然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再睁眼,合拢的窗帘外,天色已经黑了。
床头插着一盏小夜灯。
是她高中时期就在用的,荷叶形状的三头小灯。
黯淡的光晕里,南知看见了守在床边的封呈。
男人长眉微敛,睫毛与鼻梁落下浓浓阴影,望过来的眸底映着那簇微弱的暖黄。
很奇怪。
屋子里出现一个男人,南知居然没感到害怕。
也许是光线太过昏暗,又许是神经的迟钝令她出现片刻恍然,她竟觉得这样的画面,是如此熟悉。
男人身后是被风撩动的窗帘,偶有一线霓虹洒落在他侧脸,从南知的角度看,光线正好把他优越的面部线条勾勒得完美,他薄抿的唇,凌厉的下颌,无一不漂亮。
某一刻,她仿佛回到了那个潮热的夏夜。
但这种错觉转瞬即逝,心底掠过的酸涩与悸动,随着意识的清醒,归于平静。
“……封呈?”
“是我。”
眯眼缓解了一下不适,南知重新开口,嗓音带着初醒的沙哑:“你怎么进来了?”
“看你醒没醒。”
封呈声线放低,平添一抹温柔,“要起来吃饭吗?”
南知眨眨眼,“起吧。”
“那我开灯?”
“开吧。”
封呈摁亮壁灯,光束倾泻而下,南知下意识用被子捂住头,隔着布料,听见男人发出轻笑。
南知缓了几秒,重新探头,瓮声瓮气问:“现在几点?”
“七点,”封呈淡淡反问,“肚子疼么?”
南知感受了下,药效已经逐渐失效,但也比昨晚好了许多。
“不碍事了。”
“我给你煮的红豆薏米粥,我去盛,你收拾好出来。”
“嗯。”
封呈起身,顺手将小夜灯关掉。他眼下有淡淡乌青,南知忽然想到昨晚那个疯狂夜班。
她伸手捉住封呈的手。
触感传来的同时,两个人都是一愣。
南知心中微微懊恼,慢慢松开,抬眸问:“你有休息过吗?”
封呈的脸上出现短暂的意外,随即眸底泛起难抑的笑意,“上午睡了一会儿。”
上午他俩回家都九点了,南知中午还收到他的微信,难不成就睡了两个小时?
“你不要命了?”
封呈薄唇勾着笑:“关心我?”
南知沉默一瞬。
但她很快看回去,“是,我在关心你。封呈,你自己就是医生,应该清楚睡眠不足对身体有多大的危害,只睡上午那点时间,怎么够?”
话说完,封呈并没急于回答,只是垂眸将她望着。
他睫毛乌黑浓密,像乌鸦的翅膀,轻轻一眨,就点开她心底的涟漪。
南知落下视线,低声说:“我不是四肢不勤,我可以照顾自己,其实你不用——”
“可我想照顾你。”
他出声打断,伸手拨去贴在她脸上的头发,“南知,我只是想多和你待在一起,所以照顾你这件事,我求之不得,你心安理得接受就好。”
脸颊上的触感稍纵即逝。
南知睫毛轻轻一颤。
其实,她何曾看不清封呈的意图呢?
只是细细想来,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封呈放下骄傲,选择回头。
“为什么?”
望见男人眼里的认真,南知轻声说,“封呈,我们分开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十年。我们都变了很多,你怎么能确定你是还喜欢我,而不是留恋十八岁的南知?”
封呈静静看了她会儿,口吻带着点无奈的宠溺:“南知,我不需要你来解析我的想法,我对你是如何想的,再没有人比我确定了。”
顿了几秒,他缓缓开口,“其实,我也挺后悔的。”
“刚重逢那会儿,因为心里憋了一股气,所以总是对你冷言冷语,”他自嘲似的勾勾嘴角,“现在回头再想,好像我也没那么在乎以前的事了。”
“我已经浪费了十年,不想再继续浪费下去了,我只想要现在,未来。”
男人低磁的声音落在耳边,连同他垂落下来的目光,都格外令人触动,“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他不是第一次表达想要重新来过的意图。
但今晚,南知却更清晰地感受到这句话里的郑重。
她内心多了抹挣扎,一部分源自于对封呈的几许余情,更多是对这十年物是人非的踌躇。破镜重圆说来容易,但倘若再来一次仍逃不过分手的结局,以后在医院一起共事,该如何相处?
“你让我想想……”
瞥见她眼底的犹豫,封呈没有步步紧逼,他软下眼神看她,“好,我等你。”
客厅突然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响动,像是有东西被掀翻在地。
封呈轻叹一声:“傻猫好像闯祸了。”
他懒懒收回视线,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起来吧,我去盛饭。”
掌心干燥温热,南知能清晰感受到他小心翼翼表达的亲昵。
这次她没有将手拍开,而是低低嗯了一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