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澄倒也不算临时起意回峨眉山。寺庙里只有两部电话,一部在门卫室,一部在住持的禅房。师父平时又喜欢一个人住在后山树林,因此他们到A城后,几乎和师父断了联系。上周简遇去商场买了部老人机,正愁没时间送到师父手上,寄快递又怕中途出岔子,毕竟山上很少有人网购。简澄这趟正好把这事也办了。给师父送手机,顺便教他用,以后联系就会很方便。周六一大早,简澄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大书包,上了周寂川的车。书包被她放在
直到男人接着刚才的话,淡淡开口:“等你自己能赚钱了,再请我吃饭也不迟。”
“……哦。”简澄轻轻地呼了口气。
真要命。
刚刚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周寂川怎么也不至于,对她有那种想法吧?
**
简遇的鼻子没大问题,第二天就好了。几天后,听人说程向宇的公司被举报财务问题,出院后就直接被带到警局接受调查。
这件事情可算是翻了篇。
简然的教师编制考下来了,任职学校离得太远,所以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只有周末回来。
而自从简然搬出去后,简澄发现某人最近总是早出晚归。武馆请了带教,不用简遇再成天盯着,于是总也见不着他人。
不过她懒得去关心简遇的私生活。
上不完的课写不完的卷子,每天回来倒头大睡,让她连想周寂川的时间都几乎没有。
但几乎没有,不代表完全没有。
被她暂时搁在心脏角落的东西,总会时不时咕噜冒个尖,弄得心底酸酸涩涩的,要好一会才能缓过来。
她知道那叫做思念。
**
学校的实验课题告一段落,周寂川终于有精力搬家。
顾臣许帮他一起搬的,东西不多,租了辆小货车搞定。
顾臣许给三月买了新的猫别墅,于是周寂川把猫爬架送给了一位刚养小猫的老师,没带过去。
顾臣许发现最近的周寂川又变回以往那副清清冷冷,对工作之外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模样,仿佛那阵子的冰雪消融只是他做了场梦。
想起那个漂亮小姑娘,禁不住逗他:“怎么?追人失败了?”
周寂川一边用手拦着好奇宝宝三月,一边给它擦猫别墅里的木板和玻璃,语气很淡:“你别瞎说。”
“是吗?”顾臣许叹了一声,蹲在沙发旁边抬手勾了勾,“三月,来摸摸。”
三月回头朝他看了眼,但明显对面前的猫别墅更感兴趣,只看了一眼就继续攀着它爸的胳膊往上窜,周寂川于是再伸手拦它。一人一猫斗智斗勇,最终还是人占了上风。
三月委屈巴巴地坐在旁边,看周寂川打扫。
顾臣许走过去揉了把大毛脑袋:“东西我给你买的,只认东西不认人是吧?小崽子。”
三月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表示亲热。
顾臣许笑着把它抱起来,一米多长的大猫,抱起来却软绵绵的,也很乖巧,在他臂弯里一动不动。
“你看看你爸啊,一把年纪了连小姑娘都不会追,可真给你丢人。”顾臣许揉着它软软的身子,咋了咋舌,“你干爹我二十五岁的时候,都谈第八个女朋友了。”
三月在他怀里发出奇怪的咕声。顾臣许疑惑地问周寂川:“它什么意思?”
周寂川:“鄙视你。”
“……”
“你别想教坏它。”周寂川面色冷淡地望着他,“我儿子,跟你不是一路人。”
顾臣许接了个电话,是现任女朋友打来的,挂完电话就要走。
三月已经在擦干净的猫别墅里撒欢,周寂川一边从箱子里拿出猫碗和猫粮,一边说:“垃圾给我带下去倒了。”
顾臣许舔了舔后槽牙,不怒反笑:“行。”
而后他拎着垃圾袋,甩门走了。
周寂川盛了猫粮,蹲在旁边。
看着这只狼吞虎咽的猫,他轻轻抚摸它的背:“别急,都是你的。”
目光落在三月的身上,又仿佛飘得很远。
“慢慢吃,跑不了。”
都是你的。
跑不了。
他勾着唇,眼睛比窗外倾泻进来的日光还要温暖。
**
“澄澄,一会儿的英语答疑你去不去呀?”乔菲菲收拾着书包,叹道,“好不容易不上晚自习,但是也不能回家,我从句掌握得太差了。”
简澄笑了笑:“英语我就不去啦。”
乔菲菲努努嘴:“就你英语好,真羡慕你。”
“可是我物理不行啊,我得去找物理老师问题目。”简澄把最后一本书收进书包里,然后把物理错题本单独拿出来,“估计没半个小时也好不了,等你结束一起走吧。”
乔菲菲:“好!”
简澄在物理老师办公室待了半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除了上答疑课的老师,其余老师三五成群地下班。
简澄听见女老师们讲八卦的声音。
“微博热搜你看了吗?”
“今天忙了一天哪有时间看那个呀。”
“就是XXX和XXX官宣离婚,然后紧接着被爆五年前开始出轨,我的天呐,男人真的好能出轨。”
“那个我看到了!好渣噢,真该浸猪笼!”
简澄向来不关心这些,简然和简遇也不感兴趣,不过她们说起微博,她倒是突然想起来什么。
简澄的手机是半个月前换的。之前还在上高中,阮红瑛给她一个旧机凑活着用,高考完给她买了部新的,前阵子刚寄过来。
简澄微博用得少,新手机就没下载,这会儿才记得她在微博上问过周寂川问题,一直还没去看。
横竖等得无聊,索性下载个微博,登录后,居然没看见周寂川的回复,推送里几十条全是新闻。
而点进周寂川的主页,才发现他已经一个月没上线了。
应该是工作太忙。
她知道他忙起来连看手机的时间都很少,顶多登个微信回消息,微博号不上线,是很正常的事。
关掉微博后,她鬼使神差地点开微信,像是终于寻到什么正当理由去打扰他,心口痒痒的,夹着兴奋。
【在忙吗?】
周医生过了十多秒回过来:【刚忙完,在吃饭。】
简澄看了眼时间,都已经快七点了。
他可真辛苦啊。
【怎么了?哪不舒服?】
他打字很快,两条消息之间几乎感觉不到停顿。
简澄连忙回:【我没不舒服。】
周医生:【嗯,那就好。】
怎么的,她只有身体不舒服才能找他吗?简澄心脏微微一沉。
但她没表现出来,接着给他敲字:【不是我不舒服,是有点事情想问你。】
另一边,正在值班室吃盒饭的周寂川,扬起的眉梢略垮下来。
果然。
他在那丫头心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工具人吧。
男人勾着唇,弧度很浅:【问吧。】
小橙子:【周医生,我师父关节炎老寒腿,二十年了,还有的治不?】
周寂川捏着手机,神色有些意味不明。
也有些无言以对。
虽然这也不是她的错,但的确在此刻,他有点控制不住心口奔腾的情绪。
真的,枉费他生平第一次主动加患者微信,还从她写得歪七扭八的字条上辨认出正确信息,结果是为了上赶着当工具人。
工具人就工具人吧,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周寂川叹了叹,打字时面色很柔和:【具体情况得面诊以后,我才能确定治疗方案。】
小橙子:【……】
【可是师父不想看医生,他总说老毛病了,年纪大都这样,不用治。】
【他不会同意看医生的,我也不可能绑他去。】
周寂川陷入了沉思。
从医这些年,他最头疼的不是疑难杂症,而是患者明知道有病,却不愿意去治。这种事年年有,月月有,天天都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收到简澄的消息。
【周医生,我能不能有个不情之请?】
他唇角一勾:【说吧。】
小橙子:【周六我回趟峨眉山,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
【到时候,我再想想办法……】
发出消息的简澄并不指望他能答应。这的确算是不情之请了。
他那么忙,没义务抽出时间陪她跑那么远,就为了给一个素昧谋面的老和尚,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陌生人看腿。
哪想到,对方回复得很快,也很果断:【好。】
简澄轻微雀跃的心口,噼里啪啦地炸起烟花。
周寂川把手机收回兜里,饭盒扔进垃圾桶,出门遇到顾臣许,拍拍他肩:“今晚我帮你值夜班。”
顾臣许猝不及防地一愣:“啊?”
“周六你替我上白班。”周寂川紧接着淡淡道。
顾臣许:“可是我周六要和欢欢约会。”
周寂川望着他,面容严肃:“两个夜班。”
顾臣许用力点头:“成交。”
但下一秒,顾臣许突然想到什么:“不是,你丫从来不调班的啊,你周六要干嘛?”
周寂川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算是……约会?”
???
顾臣许张大的嘴巴,许久都没能合上。
**
简澄倒也不算临时起意回峨眉山。
寺庙里只有两部电话,一部在门卫室,一部在住持的禅房。师父平时又喜欢一个人住在后山树林,因此他们到A城后,几乎和师父断了联系。
上周简遇去商场买了部老人机,正愁没时间送到师父手上,寄快递又怕中途出岔子,毕竟山上很少有人网购。简澄这趟正好把这事也办了。
给师父送手机,顺便教他用,以后联系就会很方便。
周六一大早,简澄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大书包,上了周寂川的车。
书包被她放在后座,刚系上安全带,驾驶座上的男人递过来一个热腾腾的塑料袋:“路过买的。”
简澄打开一看,是那天那家粤菜餐厅的猪头奶黄包。
记得当时她说很好吃,没想到他今天又给她买了。
“……谢谢啊。”包子握在手心发烫,心跳也逐渐加快起来,车里打着十八度的空调,她却从头到脚都感到燥热。
更令她燥热的,是男人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脸上的目光。
简澄鼓起勇气看过去,正好对上他潋滟的桃花眼,浴着晨光闪闪发亮。她咽了下嗓,闷着声问:“周医生你看什么?”
周寂川望着她,唇角勾着淡笑,嗓音也是温和熟稔,让人一点压力都没有:“今天是什么颜色?”
简澄愣了愣。
他头又低了一些,刘海跟着垂下,仿佛连呼吸的热气都撒向她面庞,带着薄荷的香气。
然后语气轻轻地解释道:“我说口红。”
简澄呼吸一窒,紧接着,连耳朵都变成与口红相近的颜色,整只脑袋也像是从里面着了火,剧烈地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