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修苗床,丈量好距离后,用土堆砌上一圈田埂,这样里面给培育稻苗注的水才不易流失。苗床做好后,接着是用水泡软里面的土层了。之后是播种,然后在上面撒一层土……今天,整个大队的人们都在做播种、和撒土的活计。因着撒种和当时的种土豆一样,没什么需要力气的地方,所以陈文止也能跟着劳作了。苗床都是两米多宽,二十米长的。人的胳膊长度有限,也就能播种将近一米的长度范围,为此,每个苗床都由两个人来播种。
书桌的另一端靠着炕沿。
苏木绕到这边,大马金刀地坐下。
手肘支撑在桌面上,掌心托着一侧脸颊,微沉的女中音带着让人难以察觉的雀跃,“特意给你买的,给你就收着吧。”
特意……
陈文止蓦地想到前些日子自己钢笔摔坏的事。
恍然大悟。
那时,钢笔摔坏后,他只顾着独自伤心了,根本没有注意苏木,而她却暗自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忍不住摩挲着盒子,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
苏木有这样的心,他已经很开心了。
但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他不能收。
陈文止把笔盒又一次抬起。
苏木很快发现他的意图,用另一只手按下盒子,连带着他的手。
望着被她紧紧压下的手,陈文止的目光闪了闪,侧过头,拒绝看她。
可泛红的耳尖,却泄露他此刻的心境。
苏木眼睛半阖着,有些懒洋洋地道:“给你就拿着,买都买了,退不了了。”
那他也不能收,太贵了。
而且,他总觉得…总觉得这样接下对方的东西,有点像……
他记得母亲以前说过,父亲和她还没结婚时,送她一只发夹,还说这是定情信物。
……
想到苏木和自己的画面。
陈文止在心里猛烈摇头拒绝。
不行!
他绝对不能收!
白皙的手暗自发力,意图从那只麦色大掌中逃脱。
苏木察觉,头歪了歪,眉尾轻扬。
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更加用力地抓紧。
陈文止哪里是她的对手,他的那点力气,也就跟给苏木挠痒痒差不多。
随着大手的渐渐收紧,陈文止眉心蹙起,带着颤音的闷哼声从口中溢出,“嗯……”
而始作俑者,却把他的手连带着盒子一起抓到了半空中。
陈文止温怒,侧过头,却和一双深邃的眸对上。
那双惯是漫不经心的眸子,却在此刻堆满了认真的神情,还有一丝让人看不懂的情切,转瞬即逝,快到让人抓不住。
这样的苏木,是陈文止没有见过的。
说不出的情绪掺杂进空气中,不受控制地发酵,丝丝缕缕地向外扩散。
许是受到了什么的蛊惑,陈文止心跳不自然地快了几拍,他下意识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却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而后选择继续沉默。
良久。
对面才传来嘶哑的女中音,“送给你了,就没打算收回,给我也没用,我不会写字,只能放着吃灰。”
沉默一瞬,苏木接着又道:“你要是不想要,可以转送给别人,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看你拿着它写字的样子。”
说完,苏木放下他的手。
逃也似的,拿起角落里的水盆,忙着洗漱去了。
苏木用冷水在脸上猛地泼了几把,努力去忽视自己刚刚看到的画面。
但是效用不大,只要她一闭眼,就能浮现出那个画面。
淡粉色如同花瓣的薄唇分开,殷红的小舌吐出,一点点舔湿了有些干涸的唇瓣。
苏木只觉得口干舌燥,胸口灼热。
伴随着身后响起的水声,陈文止再次打开笔盒。
小心翼翼地拿出里面的钢笔,旋开笔身,给笔囊吸上墨水。
拿出纸张,在上面一笔一划的写字。
不多时,便写满了一篇纸。
钢笔很好用,写着很顺滑,和纸张碰撞时,传出的“沙沙”声音也很好听。
比之前陈父用一个多月工分买来的,还要好用许多,可见,这真是很贵的钢笔。
扣上笔帽,陈文止忍不住回头,偷偷瞄了一眼苏木。
在她快要察觉时,迅速回过头。
忐忑不安地坐在椅子上,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静如止水的心里,如同被人扔了一颗小石头,溅起层层涟漪。
陈文止双目闪躲,无意间,看到了纸张上的字。
通篇的‘苏木’二字,让陈文止的窘迫彻底达到了顶点。
纵然知道苏木不识字,他也慌到不行。
在听见身后有起身的声音时,手忙脚乱地把纸塞到一本书里,然后假装坐在那里读书。
笨拙的掩饰,是连他自己都想笑的程度。
钢笔被他轻轻地放回精致的盒子里,又把盒子放到了安全的地方。
陈文止才拿起一旁自己的木盆,垂眸加入到苏木的洗漱队伍里。
苏木去完茅房回来,见两床被子都铺好了。
陈文止已经躺在被窝,双目紧闭,看来是睡着了。
吹灭煤油灯。
苏木上炕,她入睡很快,盖好被子还没几分钟呢,便彻底睡死过去了。
听见旁边传来轻微的鼾声,陈文止缓缓睁开眼睛。
小声呢喃着:“苏木,谢谢你。”
——
四月末,是北方农户们上半年比较忙的时刻了。
这会儿要先育苗,就是让水稻的种子发芽,长到十多厘米高时,再移植到水田地里。
育苗二字听着简单,实际上各种工序还不少。
先是筛土,把大块的土过滤掉,留下比较细腻的。
然后修苗床,丈量好距离后,用土堆砌上一圈田埂,这样里面给培育稻苗注的水才不易流失。
苗床做好后,接着是用水泡软里面的土层了。
之后是播种,然后在上面撒一层土……
今天,整个大队的人们都在做播种、和撒土的活计。
因着撒种和当时的种土豆一样,没什么需要力气的地方,所以陈文止也能跟着劳作了。
苗床都是两米多宽,二十米长的。
人的胳膊长度有限,也就能播种将近一米的长度范围,为此,每个苗床都由两个人来播种。
陈文止此刻正拿着装稻种的袋子,另一手抓起一把,向苗床里面播种呢。
偶有不慎,掉在苗床外面几粒,他会蹲下身捡起,这导致他的进度和对面人的相差甚远。
苏木不幸地,又和陈文止分到了一组。
其实,也算是必然吧。
往年陈文止也不是没干过这样的活,他们大队分组一般都以家庭式。
陈家的人都知道他干活较真,不愿与之一组,而今年又有了苏木。
苏木:“……”
远远地看着,蹲在苗床半路捡稻粒的人,苏木一脸黑线。
真是服了他了!
又整这死出!
陈文止正蹲在地上,和几粒不好捡起的种子斗争呢。
忽然,一道黑影压下来。
手中的袋子被人抢走。
劈头盖脸的数落声,也随之而来,“怎么,这几粒种子,你还捡二年呗!”
“……”陈文止唇角瘪了瘪,没说话。
苏木的手掌很大,一把能抓起很多种子,比陈文止多了近一倍。
“哗啦啦…哗啦啦。”
几下,苏木便撒完了身前的区域。
田埂很窄,勉强一人行走,她要是想继续往前撒种子的话,只能跟在陈文止的后面。
苏木话不多说,在前面人的身上推了一把,“快走两步,别磨蹭。”
陈文止被迫扭过身子,却迟迟未移动。
他又不是不能做,就是慢一点而已…
陈文止努起嘴,小声嘀咕着,“我自己也可以的…”
别看苏木平时看起来懒洋洋的,一旦真干起活来,那可是急性子的人呢。
眼见着对向人的种子都快撒到头了。
苏木眉毛一立,咋能让对面超过那么多呢!
不行,她这该死的胜负欲上来了!
给我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