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想不明白,为何战功赫赫、忠君爱国的镇北侯府会落得如此地步?永乐帝为何招她进宫,又日日折磨?就在她再次想不通的时候,破旧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一身华丽宫装的女子在宫女们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臭死了!”来人妆容细致,头上别着金步摇,用一块粉色的帕子捂着口鼻,看向傅晏琛的眉眼中满是嫌弃。这人是永乐帝最近的宠妃——云妃,也只有她知晓她的真实处境,她打小就和傅晏琛不对付。因为有
西玄王朝,永乐六年,六月初六。
冷宫西北角一处萧条小院内传来细微的呻吟声。
“痒......”
“痛......”
破旧、昏暗的室内,蜡烛燃烧后的刺鼻烛油味中隐约夹杂着血腥味。
室内正中间有一个大瓮,瓮上面有一颗披头散发的人头。
这人头的主人正是傅晏琛。
她闭着眼,牙关紧咬。脏污不堪的面上青筋暴跳,额间布满汗珠,显然正经历着极大的痛苦与折磨。
刚才听到的呻吟声便是她发出来的。
此时此刻,她隐在瓮中的身躯不着寸缕,四肢皆被铁环锁在瓮壁上,动弹不得。
被淋上蜜糖的身体,正遭受着成千上万只蚂蚁的噬咬。
而这样的酷刑,她每日都要承受一次,直至达到十个时辰方能出来喘息片刻。
日复一日,整整一百八十三日,新旧伤痕交叠,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可她仍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她还不能死,还要替父兄守好这镇北侯府!
强烈的痛感令她眼前一片模糊,思绪渐渐飘回到年前的腊月二十九......
也是在这本应阖家团聚的除夕之夜,镇北侯府的天变了。
那日,她和阿娘、祖母,以及一众仆人,正在装扮侯府以迎接新春的到来。
红色的福字贴满了屋门、窗棂,好不喜庆。
一切就绪后,便一同盼望着父兄能从边关回家团聚,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封封讣告!
报!!!
镇北侯——白震天,阵亡!
嫡长子——白瑾,阵亡!
嫡次子——白泽,阵亡!
嫡三子——白烨,阵亡!
嫡四子——白彦,阵亡!
这一刻,镇北侯府陷入悲恸之中!红色的福字,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高悬府门旁的一对红灯笼被撤下,换成了白灯笼。
也是这一日,阿娘踏入与阿爹共枕多年的卧室,再也没出来......
她也是哭得肝肠寸断,哭到最后,像个流不出泪的木偶,了无生气。
偏偏这节骨眼上,宫里还来了道圣旨,说是圣上念在镇北侯府男儿为国捐躯,特赐其唯一的嫡女傅晏琛即刻入宫为妃,享受恩宠。
昏厥后又醒来的祖母得知后,命人将她绑在柴房,颤巍巍被侍女搀扶着上了马车,誓要进宫求陛下收回成命。
永乐帝年近六旬,宁儿年方十六,如何是良配?再者这边白家男儿尸骨未寒,天家做的未免太难看。
临出门时,祖母回头告诫她:“宁儿,记住,我们镇北侯府之女绝不为妾,哪怕是天家的妾也不行。”
大雪纷飞,北风呜咽,等傅晏琛说服仆人将她从柴房放出去时,积雪已经没过了小腿。
宫门外,雪窖冰天,年近八旬的祖母挺直脊梁跪在那里,已然成了一尊冰雕。
伸手帮祖母掸去身上的积雪后,傅晏琛朝天怒吼:
“啊!!!”
“为什么?老天爷,你是瞎了眼吗?”
镇北侯府不该落得如此地步,不该,呜呜......
轻轻依偎在祖母身边,她细细呢喃:“祖母,你们都不要阿宁了吗?阿宁会乖的。”
回应她的只有怒号的北风以及簌簌落下的雪花,傅晏琛缓缓闭上了眼,打算随她们而去。
“咯吱咯吱......”
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声音,一个太监递过来一张纸。
她缓缓睁开眼,上面只有寥寥数字:镇北侯府一百六十三口。
傅晏琛瞳孔震颤,而后赤眸轻敛,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镇北侯府嫡女傅晏琛领旨——进宫!”
想到长嫂及其腹中尚未出世的侄儿,还有镇北侯府的众人,她根本没得选。
“告诉那人,务必厚葬我的家人。”
说完,她便一步步朝着宫门内走去......
刚一入宫,便被封了贵妃,奇珍异宝等赏赐更是数不胜数。
在寻常人眼中,这已经算是天家给的极大恩赐了。
更有碎语,说镇北侯府这个嫡女命就是好,所有人的死,换来了她的盛宠不衰。
可没人知道的是,入宫第一天,她便被永乐帝扔进了这冷宫中,受万蚁噬咬之痛。
外面盛传的恩宠不断皆是假象罢了。
当她受不住,想要咬舌自尽时,永乐帝让人卸了她的下巴,笑容阴冷地告诉她:“你死了,镇北侯府也会彻底消失。”
所以,她不能死,也不敢死。
哪怕日日被鞭挞得浑身是伤,伤口上被抹上蜜糖,赤身裸体被锁在这瓮中,她也得撑着。
其实,她想不明白,为何战功赫赫、忠君爱国的镇北侯府会落得如此地步?
永乐帝为何招她进宫,又日日折磨?
就在她再次想不通的时候,破旧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一身华丽宫装的女子在宫女们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臭死了!”
来人妆容细致,头上别着金步摇,用一块粉色的帕子捂着口鼻,看向傅晏琛的眉眼中满是嫌弃。
这人是永乐帝最近的宠妃——云妃,也只有她知晓她的真实处境,她打小就和傅晏琛不对付。
因为有傅晏琛在,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被她吸引,而她就像是个陪衬的丫头。
偏偏傅晏琛无论是家世、长相,都在她之上,这叫她如何不气?
在冷宫中的这段时间,她来得很勤。
不外乎就是言语羞辱,扇扇巴掌,让宫女鞭打的时候下点狠手罢了。
傅晏琛已经麻木,懒得搭理她,闭目养神,全身心抵制蚂蚁啃食带来的剧烈痛感。
云妃让人搬来椅子,坐在她面前。
语带讥讽:“傅晏琛啊,傅晏琛,这被蚂蚁啃食的滋味如何啊?只要你跪下舔本妃的鞋底,本妃就去陛下面前替你求情,如何?”
傅晏琛像是没听到一般,仍旧不发一语。
云妃顿时气急,上前就是一巴掌。
“啪!”长宁脑袋被打向一边,脖颈撞到了钝钝的瓮口,生疼不已。
“贱人,本妃最见不得你这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呸!”
傅晏琛朝她吐出一口血水,里面混着一颗被打掉的大牙。
“滚!”傅晏琛眼神冰冷如霜。
“你找死!”云妃拿过一旁的木条,就准备下狠手,可她想到什么,又将木条扔掉了,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这笑意莫名令傅晏琛感到不安。
“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傅晏琛,你真是贪生怕死之辈啊!本妃若是你,早就自尽去阴曹地府和镇北侯府所有人团聚了,哪里还会在此苟且偷生?”
长宁大骇:“你说什么?镇北侯府怎么了?”
“哦,你还不知道啊?镇北侯,也就是你那死去的老爹,被查出通敌叛国,镇北侯府除你外,剩下的一百六十三口,不,应该是一百六十四口才对,昨日午时已经全部处斩了。
啧啧,可怜你那侄子,刚出生一天就一起斩了!那脑袋才拳头大点,真是造孽哟!”
“不......”不会的,长宁的嘴唇颤抖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侄儿出生了,可是她再也见不到了。孩子,都怪姑姑没用。
“噗!”
长宁喷出一大口心头血,脸色苍白似鬼。
见此,云妃得意不已,继续在她伤口上撒盐。
“要说这通敌叛国的证据还是你那个青梅竹马的林玦递上来的呢!不过,最惨的还当属镇北侯,入了土都不得安宁,骸骨还被拉出来鞭尸,这怕是再也投不了胎了吧!呵呵呵呵......”
“呕......”鲜血飞溅在地上,犹如妖冶的彼岸花。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就在即将完全丧失时,耳边传来宫女们的惊呼声:“不好了,翊王逼宫了!”
紧接着,长宁便紧紧合上双眼,再也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