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否认自己在试探。他薄唇微抿,“我只是希望你健康。”“……挺像给家里长辈的祝寿词。”我心念一动,转瞬,笑了笑,“你留着下个月在爷爷的寿宴上说吧。”希望我健康。希望和傅衿安百年好合?护士来给我抽血,要消毒胳膊时,我下意识缩了缩,身体也紧绷起来。怕。从小就怕。小时候生病都是爸爸抱着我,妈妈握着我另一只手,哄着我打针或者抽血。还会有奖励。后来这十几年,身体还算不错,普通感冒扛一扛就过去了,重感冒也只是买点药吃,很少抽血。
这个事,我都已经抛之脑后了。
没想到他居然还记着。
我用棉柔巾擦干脸上水渍,“不用,我没事。”
他蹙眉,“昨晚不是还不舒服?”
“……”
我总不能说,是医生叮嘱过,孕期前三个月不能有性生活吧。
只能随口搪塞,“现在已经好了。”
他狐疑,“真的?”
去的话,肯定是去傅氏旗下的私人医院,走的都是特殊通道。
不用排队,体检报告还出来得快。
但这样,我更不可能隐瞒住怀孕的事。
说什么也不去。
我避开他的视线,“不想去,不喜欢去医院。”
“晚漪。”
岑寒州眼眸微眯,“你该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咚——”
他问得太突然,我一紧张,手中的护肤品清脆地掉在大理石台面上,吓得心跳都险些骤停了。
心虚的表现太过明显。
他踱步过来,掰正我的身体,漆黑的眸子似要洞悉一切,“真有事瞒着我?”
“岑寒州……”
他迟疑着,掀了掀唇,“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不由松了口长气,“对,所以我们赶紧离婚,谁也别耽误谁。”
“不可能!”
他忽而猛地提高声调,却有着难以察觉的颤抖,一把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
“岑寒州,你干嘛?”
“去医院。”
他十分用力,捏得我手腕生疼。
我却生不起气来,“你在害怕什么?怕我死啊?”
话音刚落,他就猛地转过身,神情冷肃,咬着牙道:“你如果敢死,下葬了我都要把你的骨灰挖出来埋进傅家祖坟。”
我被他这副疾言厉色的模样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忍不住冷笑。
“有毛病。”
搞得好像很深情一样。
要不是我有自知之明,都以为他爱上我了。
岑寒州脸色微沉,依旧不松开我的手,“跟我去医院。”
再拒绝下去他很有可能会直接查我的病历档案。
缩脖子伸脖子都是一刀。
我硬着头皮开口,声音有些颤抖,“去就去。”
“你很紧张?”
“没。”
不是紧张,是害怕。
可是又由不得我做主。
去医院的路上,我全程心不在焉,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知道了怀孕的事怎么办。
还能在爷爷八十大寿后顺利离婚吗。
又或者……
他会容许我生下一个孩子,给他和傅衿安将来的生活带来矛盾吗。
想到后者,我顿时后背发凉。
再看一眼正在开车的岑寒州,侧脸线条紧绷冷硬,心情显然差到极点。
我心里更没底了。
明明只是普通体检,一到医院,却是院长领着人亲自接待。
“我不拍CT。”
在定体检项目时,我主动开口道。
岑寒州,“为什么?”
“上次公司体检刚拍过,好端端的人,拍那么多CT增加辐射干什么。”
我说完,怕他疑心,正要找补时,岑寒州瞥向院长。
“她身体如果有什么问题,其他检查能看出来吗?”
“其他项目也足够用了,傅总。”院长说道。
“那行。”
岑寒州眉心微松。
我顺势开口,“还有B超,我上次也做过……”
正常的体检,只有B超能看出我怀孕了。
如果能规避掉这个,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熟料,岑寒州沉着脸,“B超也有辐射?”
“……”
我闭了嘴。
待院长去交代医生出检查单时,我忍不住开口:“岑寒州,这么紧张我的身体,是怕有人说你克妻?”
他眸色深深,“就不能是别的原因?”
“比如?”
我不否认自己在试探。
他薄唇微抿,“我只是希望你健康。”
“……挺像给家里长辈的祝寿词。”
我心念一动,转瞬,笑了笑,“你留着下个月在爷爷的寿宴上说吧。”
希望我健康。
希望和傅衿安百年好合?
护士来给我抽血,要消毒胳膊时,我下意识缩了缩,身体也紧绷起来。
怕。
从小就怕。
小时候生病都是爸爸抱着我,妈妈握着我另一只手,哄着我打针或者抽血。
还会有奖励。
后来这十几年,身体还算不错,普通感冒扛一扛就过去了,重感冒也只是买点药吃,很少抽血。
所以对抽血的恐惧,一点没减少过。
不过,再恐惧,也已经长大了,也没有父母了。
“别怕,”
忽然,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紧紧包住我的另一只手,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轻哄道:“我陪着你。”
“你陪着我,疼的也只是我。”
“那你疼就掐我,我陪着你疼。”他嗓音磁性温和。
我垂头,看着昔日总是居高临下的男人,眼下半蹲在我身侧,心里好像被什么填满的同时,又升起几分悲凉,忍不住嘀咕道:“可是你又不能永远陪着我。”
声音太低,他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
我摇了摇头。
有些说出来也只会让自己难堪的话,不如埋在心里。
抽完血,就去了院长安排好的B超室。
岑寒州等在外面。
医生涂抹着耦合剂,做完一个部位就递纸巾给我擦拭。
我心脏几乎快跳出嗓子眼。
料想过迟早有一天岑寒州会知道我怀孕的事,但没想过来得这么快。
许是院长和医生交代过我的身份,她探头落在我腹部时,扬起笑道:“傅夫人,您怀孕了啊,你知道吧?”
“我……知道。”
我抿了抿唇,“发育得怎么样?”
“胎儿发育得很好啊,九周了,你看,已经能看见小手和小脚了呢。”
“是吗……”
我从她转过来的屏幕上,看见自己肚子里的小生命,眼泪突然不可遏制地滚落出来。
开心、激动、又难过。
“傅夫人,你……还好吗?这是好事呀,怎么哭了?”
“因为,”
我揩掉眼泪,“我快离婚了,给不了他一个完整的家庭。”
抱着一丝希望恳求道:“医生,检查报告上,可以不要写出我怀孕了吗?”
“你不想让傅总知道?傅太太,傅总知道你怀孕了,一定会开心的。或许,就回心转意了呢?你还年轻,不知道一个圆满的家庭,对孩子来说有多重要。你现在这种情况,与其离婚,不如尝试挽留这段婚姻。”
医生年纪接近五十,应是院长安排的专家,说起话来十分语重心长。
我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就算他的心,并不在我身上?”
“哎,当了妈,就不能只替自己考虑了。你想想,哪儿有孩子不想要父亲的?那在学校都容易被小朋友欺负的。”
听完这句,我心中苦涩难耐。
医生见我不说话,无奈道:“抱歉,这件事我不能帮你,我需要如实出具每一份检查报告。”
我从检查床上起身的同时,B超报告也已经递到了我手里。
往门外走去的每一步,都格外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