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良哈不言,抬手将东西递进帐帘内,苏预接住展开,是个箭簇。“从张贡生身上拿的。说是苗人的箭簇,与我们军中制式不同。假制的盐钞已按大人的吩咐交与应天巡抚,这事已惊动了南京卫所,都指挥使与巡抚都要过问,就算督公再想插手,也难。”苏预把那暗光闪耀的箭簇翻过去,瞧见暗纹和倒钩。“还算快。”他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如今就看他还要逼我到哪一步了。”“大人。”兀良哈欲言又止。“怎么。
兀良哈不言,抬手将东西递进帐帘内,苏预接住展开,是个箭簇。
“从张贡生身上拿的。说是苗人的箭簇,与我们军中制式不同。假制的盐钞已按大人的吩咐交与应天巡抚,这事已惊动了南京卫所,都指挥使与巡抚都要过问,就算督公再想插手,也难。”
苏预把那暗光闪耀的箭簇翻过去,瞧见暗纹和倒钩。
“还算快。” 他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如今就看他还要逼我到哪一步了。”
“大人。” 兀良哈欲言又止。
“怎么。”
“大人真不打算退么。” 马上的人与轿里的人一同望着岸边。
“仗打起来,总要死人的。金陵的官场,不比战场容易。”
苏预也瞧着岸边,等沈绣的身影动了,才启唇,手里摩挲着箭簇。他衣袖暗纹褶皱深处,漏出个鸳鸯香囊,里边坠着玉石珠子,形制像个耳坠。
“她不退,我也不退。”
兀良哈挠头:“您说督公?督公想必是不退,但咱再这么硬碰硬下去怕是……”
“我说的是沈绣。” 苏预打断他:“前日里她在中堂与那群无赖相抗的样子,你未曾看见。若我退了,便连站在她身边的资格都不再有。” 轿子里停顿片刻:“岂不笑话。”
兀良哈沉默、沉思,再开口时又有点犹豫。
“大人,你不会真的……”
“我对她不过责任在身、身不由己罢了。”
“我不是想问这个,我是说、那天在桥头我走太急,只听见嫂夫人说您、您那什么……”
轿帘掀开,苏预特地出来,踹了兀良哈一脚。对方抱头嘿嘿一笑。
“没有的事儿!我就知道。咱大人怎么会是个兔儿相公呢,不能够。”
苏预没理他,而沈绣也搀着沈惜回来了。两人在江边洒了一趟纸钱,把张贡生送走,沈绣还请了高僧,给他做了场法事。各自上了轿,沈绣只瞧了苏预的轿子一眼,也没多说话。
回程路上,兀良哈又跟在苏预轿子后头嘀咕。
“大人,嫂夫人两天没正眼瞧过您了。”
“兀良哈,你们草原上的神也管姻缘么,回头给你说门亲事。” 苏预淡淡,外头终于不响。
沈绣隔着车,听见那句话,也不言。她心中盘算着太多事,瞧见苏预,心里更乱,还未待梳理清楚,就索性搁在一边,这是她从来应对烦难的方法。当年应对家中变故、寄人篱下、变卖家产支撑门庭,直到今日,如若不是有着这副硬心肠,怕早就碎了不知多少次。
尤其是对苏预。她不知如何拿起,也不知如何放下,只能绕过。好像绕过去,他们就真能相敬如宾一般。
沈绣摸摸空荡荡的耳垂。那副她喜欢的耳坠子,已经有几天四处寻不到了。
“阿惜”,她越过轿帘偷偷叫妹妹,但沈惜闭眼睡着。自从张贡生死在她眼前,沈惜就更像换了个人似的。从小,沈惜就比她活泼、比她天真。有时连沈绣自己都忘了,其实这么多年来,沈惜什么都懂,世人的恶言恶语,从来都不仅仅指向她。
“阿惜阿惜。” 沈绣抠着车壁板,眉毛蹙成一团。“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
清早,天擦亮,苏预去敲沈绣的门。
沈绣爬起来睡眼朦胧地去开门,掀帘子。地气渐暖,厚帘子遮不住春光,她就着金灿灿的日头把苏预瞧清楚了,才哎呀一声,跑回去裹了件衣服。手忙脚乱地背对他,青丝散落在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