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答踩了谢母的雷区,她声音都拔高了几个度,“25号查分,你就打算查分当天回家?你这孩子能不能让我省点心!明天是最后一天模拟志愿填报,你也不打算参加了?”谢宓嘴唇颤了颤,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谢母尖锐的声音冲出扬声器,“明天就回!听到没有!明天我给你约了填志愿方面的专家,看看你的分数能上国内哪所金融院校……”谢宓的唇舌有点干,“我不喜欢金融……”谢母的态度,犹如三月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见女儿抵触,她又换上一副循循善诱的模样:
“美羊羊,老样子先弄半杯小鸟伏特加,弄上半杯哎,就来这么高……”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段灼延的问话。
谢宓看了一眼手机,竟是谢母的视频通话邀请,吓得她连忙跟对面的段灼延,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少年会意点头。
谢宓想找个帽子或布一类的东西,把藤粉色头发盖住,可惜沙滩上四处空无一物……
铃声唱到第三轮,对方挂断了电话,谢宓刚松一口气,紧接着第二个视频邀请就轰炸过来……
见对面一副“打到你接电话为止”的架势,谢宓深呼吸一口气,视死如归般点了接受通话邀请。
少女换上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声音也甜甜的。
“妈妈~什么事~”
手机屏幕里出现一位面相有些凶的女人,女人穿着高定女士西装,似乎是刚下班,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谢母蹙眉:“吟吟,你这头发怎么回事?你染头发了?”
虽然海边仅有昏黄的路灯照亮,但谢母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女儿头发颜色的不对劲。
谢宓揪起一缕粉色头发,面不改色地撒谎,“妈妈,我没染发,这边有个Cosplay活动,我这个是假发。”
谢母满意地松开眉头,“吟吟,你已经成年了,能做什么,该做什么,自己心底要有分寸。染这种稀奇古怪的颜色,妈妈是明令禁止的,你要听话,知道吗?”
谢宓小鸡啄米般点点头,换上人畜无害般的微笑,“知道的。”
段灼延躲在手机的背后,在谢母看不到的位置,他听见谢宓如此说,嘴角勾起一抹兴味。
原来,她在家长面前是个怕犯错的乖宝宝啊?
真的很出乎意料。
视频那头,谢母又问:“吟吟,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谢宓如实回答,“25号回。”
这一回答踩了谢母的雷区,她声音都拔高了几个度,“25号查分,你就打算查分当天回家?你这孩子能不能让我省点心!明天是最后一天模拟志愿填报,你也不打算参加了?”
谢宓嘴唇颤了颤,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谢母尖锐的声音冲出扬声器,“明天就回!听到没有!明天我给你约了填志愿方面的专家,看看你的分数能上国内哪所金融院校……”
谢宓的唇舌有点干,“我不喜欢金融……”
谢母的态度,犹如三月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见女儿抵触,她又换上一副循循善诱的模样:
“吟吟,你现在还小,哪里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你听妈妈的,学金融,以后妈妈好安排你的工作……”
每次都是这样,谢母总是软硬兼施,让谢宓听从自己的安排,无论谢宓说什么,她都有自己的一套反驳词。
不是谢宓不说,而是每次的结果都一样。
正说着,视频里传来谢父严肃的声音,“女娃学什么金融,能学得起来吗?”
谢母转头,和视频外的谢父拌嘴,“你是哪来的偏见,觉得女娃就该学艺术。”
谢父:“吟吟那成绩不上不下的,也不是学金融的料,出国学艺术镀个金,才能扩展人脉……”
很快,谢家父母就在视频里争论起来,双方各执一词……
谢母的视频挂断后,谢父马上打了过来。
视频里,一个老干部模样的秃顶中年男人,笑着说:“吟吟啊,明天就回来,爸给你物色了几家国外的艺术院校,你好好选选。”
谢宓强行扯起嘴角,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好,谢谢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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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宓养父是海城的中层干部,端着铁饭碗,性格守旧又古板。
谢宓养母在海城创办了独立的风投公司,名气响亮,利润可观,算是一名雷厉风行的商界女强人。
谢家富裕,但谢宓极度不自由。
两位性格专治、说一不二的“大老虎”给谢宓指了两条路。
养父认为女娃就该搞搞艺术,出国镀个金,混进上层名媛圈,包装好自己,争取在嫁娶之时,带领家族向上跨越一个阶级。
养母认为女娃更应该靠自己,所以她一直计划让谢宓学金融,毕业后跟在自己身边做左膀右臂。
两条路都很完美,只是没问过谢宓的意思。
谢宓也委婉表达过自己的想法,但每次都被强硬驳回,甚至有一次,谢母说:“我供你读书,供你吃穿用度,你就该听我的。”
谢宓无法反驳。
反正她喜欢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谢家父母喜欢什么。
在谢家,没人关心谢宓真正需要什么。
其实,这么说也不准确,小舅舅是唯一关心她的人。
也是谢宓一直偷偷仰望的对象。
六岁那年,小舅舅宛如神明般出现,将她领进谢家……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为了在谢家留下来,为了讨养父母喜欢,她学会了隐藏本性、装乖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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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电话后,谢宓和段灼延找了个长椅坐。
见谢宓情绪低落,段灼延想安慰,又怕说错话,只能挑一些轻松的话题切入,“谢宓,你自己想学什么专业?”
谢宓没有正面回复,而是说,“我喜欢什么不重要,他们给我铺了两条路,我只能二选一。”
段灼延并不清楚谢宓的具体家境,小猪也只打听到,谢宓就读于海城附中,结合她的穿着打扮,盲猜也是小富起步。
少年斟酌着开口:“父母在他们本身的阅历上,帮你去判断考学方向,他们的认知也只停留在他们那个时代。如果你的父母是工薪阶层,你可以选择不听他们的意见。如果你的父母小有成就,甚至更高,你可以考虑一下他们的建议。毕竟父母不会害你。”
这番话说得挺中肯,也是段灼延结合自身,给出的经验之谈。
谢宓却像没听到似的,低着头,盯着脚边的石子发呆……
段灼延被谢宓的低气压感染了,他偏头打量她的脸,想看看她是不是哭了。
“其实,你可以跟父母坐下来好好谈谈,告诉他们,你喜欢什么专业,父母都会理解孩子的……”
“不会理解的。”谢宓突然出声,音色有些沙哑,“他们家女儿意外没了,才领养了我,所以…不会理解的……”
没有血缘,无法共情,谈何理解。
话落,谢宓堵在心里的石头被彻底搬开,她向来自我调节能力强,否则这么多年,她早就抑郁了。
少女背靠着躺椅,将头水平仰起,大口深呼吸,湿润的海风灌入肺部,充斥着肺部每一个细胞……
“段灼延,你不用安慰我,我没事,比起吃穿住行都困难的贫困山区学子,我衣食富足,只是不能选自己喜欢的专业,这点代价无关痛痒,再较真就矫情了。”
这番话说得爽快,但信息量太多,段灼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是领养的?
因为父母的强势管束,她无法选自己喜欢的专业?
以小见大,现在只是选大学专业,以后呢,选工作,选结婚对象,都要听从父母安排吗?
没有自主选择权,在段灼延从小接受的观念里,非常可怕。
他有点心疼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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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寂静异常,两人都没说话。
深蓝色的夜空很迷人,亮晶晶的星星像宝石,密密麻麻撒满辽阔无垠的夜幕……
伴随着吱吱的蝉鸣声,枕着柔和的月光,两人闭着眼感受海风轻拂面庞……
过了许久,谢宓耳边响起段灼延干净且富有磁性的声音:
“世界上的事情,最忌讳的就是十全十美。你看那天上的月亮,一旦圆满了,马上就要亏厌。树上的果子,一旦熟透了,马上就要坠落。凡事总要稍留欠缺,才能持恒。所以,谢宓你别灰心。”
谢宓上半身靠在椅背上,仰起头,闭上眼睛,感受温柔的海风轻抚面庞。
她语调轻松:“别担心我,段灼延。比起那些走失或被父母主动抛弃的可怜孩子,我已经很幸运了。领养家庭经济不错,吃穿不愁,就是少点自由。就像你说的,凡事总要稍留欠缺,才能持恒。”
说着,她睁开眼睛,望向身旁的少年。
“但我可不老实哦,你瞧,才刚高考完,我就偷偷溜出来找乐子,日子过得可潇洒了。”
少女一番话说得轻巧,将十八年的伤痛一笔带过。
段灼延见谢宓如此乐观,除了心疼,更多的是赞佩。
“认清生活真相后,依旧热爱生活。我真的很佩服你,谢宓。”
她的眼睛很亮,闪着细碎的光,不仅倒映着他的影子,也倒映着漫天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