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两人成亲整整五年,姑姑都一直未能有孕,找了好些有名的大夫来看过,喝了无数汤药调理,却一点用都没有。以至于母亲王氏对她颇为不待见,屡次当众刁难。而姑父这个人,说好听点是老实木纳,说难听点就是懦弱,还有些愚孝,私下总是劝姑姑一忍再忍。渐渐的,夫妻之间便生出了一些嫌隙。因裴清的母亲也是独女,爹娘都去世后,外祖母身体不好,跟前又无人尽孝。姑姑为了讨个清净,便时常借口去永州探望外祖母,每次一去就是两个月。
裴清钻进被窝里准备睡个回笼觉,刚酝酿出一点睡意,耳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不耐地皱了皱眉,抱着被褥调整了一下姿势,一双温良细嫩的小手忽然覆上她的脸颊。
“小懒猪,太阳晒屁股了。”
裴清倏然睁开眼,只见一位温婉美丽的女人正坐在床沿看着她,目光如水。
“姑姑!”
裴清“腾”地一下从被窝里坐起来,扑进姑姑柔软的怀抱里,在她的绵软上,轻轻蹭了蹭。
“不是说下个月才回来吗?”
裴姝柳眉微蹙,纤纤玉指点了点裴清的脑门,“你个小泼猴,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我能不提前回来吗?”
裴清当然知道,她是明知故问呢。
“哎呀,姑姑你来晚了,事情早就解决了,你要想接着回永州去陪外祖母,现在就可以出发。”
裴姝板着脸:“这么急着赶我走?你先生如今一个人看不住你了是吧?”
裴清坐起身,藏起自己的小心思,辩解道:“哪有哪有,确实没什么事了嘛。”
裴姝拉住她的小手,端正了神色:“那你和我好好说说,你和侯爷是怎么回事?他当真同意娶你了?”
“真的呀。我和他,男未婚女未嫁,为什么不能同意?”
裴清有点不服气。
怎么每个人得知她要和陈知衍成婚后,都一副惊呆下巴的表情。
她有那么配不上陈知衍吗?
她又年轻又漂亮,还能包容他的臭脾气。
虽然也有不少不堪的地方,但既然陈知衍答应娶她了,她就不会看轻自己。
裴姝听了她的话,皱着眉头深思了片刻,语重心长地:“你能嫁给他,自然是最好的。姑姑就是觉得,这不像侯爷会做出来的事,他若只是迫于压力娶了你,往后你们的日子真的会过得幸福么?”
裴清全然不担心这个问题。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不喜欢我,我就和老夫人过去呗。”
裴姝讶然。
这孩子思考的方式,一贯异于常人。
不过只要能说服得了自己的内心,这日子怎么过不是过,何需一直纠着男人不放?
这时,一个丫鬟走了进来,福了福身子,道:“夫人,大老夫人听说您回来了,请您过去说话。”
裴姝眸光一暗,适才的闲适一扫而空,全身都紧绷起来。
“知道了,我这便过去。”
随后回头对裴清说:“那我先走了,得空再过来看你。”
裴清留意着姑姑的表情,点了点头。
裴姝走后,春桃端着水盆走了进来,放在洗漱架上。
裴清朝她使了个眼色,问:“外头是谁来了?孙妈妈么?”
“可不是么。”春桃眉眼间似有不满,絮絮tຊ叨叨地说,“一个奴婢,仗着资历深,来替她主子传个话,竟摆着个臭脸,还不拿正眼瞧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邀月阁谁欠了她一条人命呢。”
“见着自家夫人,连声招呼都不打,一张口就是‘大老夫人怎么怎么说’,亏得二夫人脾气好不和她计较,这要换成小姐您,早把她扇成猪头了。”
裴清心一沉。
她的姑姑是祖父祖母的老来女,比父亲小了整整十岁,十九岁时嫁给了陈知衍的堂弟陈世璋。
陈世璋二十岁便高中榜眼,博学多才,如今在吏部任员外郎,而姑姑也算是京城中不可多得的才女。
少年男女初结为爱侣时,原是琴瑟和鸣,恩爱非常。
可是两人成亲整整五年,姑姑都一直未能有孕,找了好些有名的大夫来看过,喝了无数汤药调理,却一点用都没有。
以至于母亲王氏对她颇为不待见,屡次当众刁难。
而姑父这个人,说好听点是老实木纳,说难听点就是懦弱,还有些愚孝,私下总是劝姑姑一忍再忍。
渐渐的,夫妻之间便生出了一些嫌隙。
因裴清的母亲也是独女,爹娘都去世后,外祖母身体不好,跟前又无人尽孝。
姑姑为了讨个清净,便时常借口去永州探望外祖母,每次一去就是两个月。
裴清掀开被褥下了床榻,春桃把打湿的巾子递给她,说:“等小姐嫁进陈家,不如想个法子,让二老爷和二夫人和离吧。奴婢实在见不得他们这样欺负人。”
裴清说:“他们明里暗里欺负我姑姑这么多年,和离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春桃面露难色:“那能怎么办呀?二夫人生不出,总是理亏的一方。”
裴清把巾子扔进铜盆里,将手搭在春桃的肩上,“到底谁才是生不出的那一个,还不一定呢。”
按理来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姑姑无后是犯了七出之罪,可直接休了另娶的,不仅没人会说大房什么,还能博取同情。
可这五年,包括裴清前世的后四年,陈家大房别说休书了,连妾都没见纳过一个,就知道整天给姑姑灌各种汤药。
灌到后来,姑姑一闻到药味儿就想吐。
姑姑性子弱,脸皮又薄,很少同别人讲自己的私事,有什么苦,总是一个人默默咽下。
尤其是在国公府衰败后。
裴清从前单纯的以为,姑父不肯另娶,是对姑姑用情至深。
直到前世裴清嫁去谢家第二年的秋天,忽然听闻姑姑生病了,来陈家探望姑姑,发现姑姑躺在床上,整个人郁郁寡欢,形如枯槁。
身边也没几个服侍的人。
焦急之下,仔细一逼问,才知道原来姑姑两年前就和丈夫闹僵分房住了。
王氏还断了她的月例,她在陈家的衣食住行,都从自己的嫁妆里掏。
简直恶劣至极。
可那时候,裴清在谢家过得也不好,除了安慰几句之外,再帮不上什么忙。
春桃听了这话,神色错愕:“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清拍了拍她的肩头:“往后你就知道了。”
看着不靠谱的小姐,春桃正想说还是找侯爷帮忙为好,别自个儿瞎出主意,裴清却转身走了。
“去帮我找匹藏青色的绸缎来,我想赶在走之前,给陈知衍绣个荷包。”
春桃吃惊地:“可小姐会绣荷包吗?”
裴清脚步一顿,回头道:“那就再去找个绣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