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抽噎着想哭,医生在压舌片另一端画了个笑脸递过去:“不哭啊,你这么勇敢,奖励你一个笑脸。还有一包糖豆,吃了明天就能好。”带孩子的家长千恩万谢的走了,崔医生这才有功夫转过来看许多田:“不好意思啊,我们院人手不够,有时候急诊我也得接。你刚才问李淼是吧?她身体没啥大事,当天就出院了。”“是她自己办的出院吗?我是说,有家属或者朋友来接她吗?”“没有。她供俩妹妹上完大学,那俩人就在南方定居了,她们的娘也给接过去了。在这个镇上,李淼就是自己一个人。”
石桥村坠崖的案子最终还是搁置了下来。
苗所带着人把白家后山坡翻遍了也没找到孙鹏的手机。此人不在石桥村居住,芝麻镇的人也是案发前两天才见过他。
也就是说,除了白家老爷子和贾楠的证词之外,没有证据能证明孙鹏是被催债公司逼急了才铤而走险意图勒索的。
只有证人,没有证据,这种情况只能暂时搁置,等待新的证据出现。
许多田是从石桥村回来之后开始休假的。他的年假加上周末一共有 7 天,苗所知道他打算将三桩案子并在一起调查,就叮嘱他一定要注意安全。
“你打算从哪里着手?”
他回答从孙鹏开始,之前的两桩案子已经过去太长时间,而孙鹏案则刚刚发生。
“我不相信天底下有什么完美犯罪,这事只要是人做的,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你不相信孙鹏是意外坠崖?”
“你不相信孙鹏是意外坠崖?”
“他出现的时机不对,太巧了。我刚锁定朱建华案里的嫌疑人,孙鹏就跳了出来。他为人乖戾、暴力、嗜赌,又欠下高额债务走投无路,简直就是个完美的嫌疑人。”
完美这个形容词让苗所瞪起了眼睛,许多田赶紧解释。
“我不是在夸他。我是说,他就是那种肌肉比脑子大的负面典型,像他那样的人不可能策划出前面两起案子。”
12 年前的朱建华以自杀结案,3 年前的洪全有案则是以交通意外结案。这两桩案子人证、物证充足,表面看起来毫无谋杀痕迹。
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缜密,这么滴水不漏,孙鹏绝对没这个本事。
更何况,他的手机不见了。
在当时,移动通讯设备还不能被准确定位。公安机关根据白老爹提供的号码搜索到孙鹏的手机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石桥村,时间是凌晨三点左右。
在那之后,手机就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这个时间十分蹊跷,如果是早上或者白天,还能理解为是被哪个村民捡到了。可是凌晨三点还有积雪,谁也不会闲着没事跑去山坡后头捡手机。
而且那个山坡本来就人迹罕至,十几年前还有人抄近路,横穿谷底从坡上爬到石桥村。现在乡村道路修得很完善,没人再这么走了。
现场的脚印也凌乱得让人气馁。经过了救护车、村民还有贾楠等人的奔走,现场早就被踩得一塌糊涂。雪白的积雪成了灰堆,脚印摞脚印,气得许多田当场就爆了句粗口。
他们怀疑过白老爹,因为现场距离白家最近。而且白老爹的女儿白鸽还是孙鹏的前妻。但白老爹非常配合,主动请他们在家里走访排查,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许多田记得白老爹在说起孙鹏时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如果他不是太会演戏,那就是真的恨透了这个人。
“村里人说孙鹏离婚之前经常殴打前妻。谁家的姑娘养大了也容易,我要是他老丈人,我也恨。”苗所摇着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你觉不觉得,白家有个房间不太对劲?”
这是老警察的直觉,见过各式各样的阴暗和肮脏过后,他们会下意识地注意到生活中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比如白家二楼那个空房间。
这是老警察的直觉,见过各式各样的阴暗和肮脏过后,他们会下意识地注意到生活中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比如白家二楼那个空房间。
“我也注意到了。他们家东西那么多,家具都是 90 年代留下来的老款。就连床单被套用的都是 8、90 年代那种蓝底带凤凰的棉布,洗得发白变薄了都不扔。这么多东西到处堆,偏偏那间房子是空的。”
“不是因为这个。说不来,反正那间房给我的感觉特别不好。”
明明是朝阳的房间,苗所却总觉得有一股子阴风绕着自己打转。关上门,风声就更明显了,呜呜咽咽,像有个看不见的女人在他耳边哭。
“不提这个,刚刚你说已经锁定了怀疑对象?”
“对,我怀疑是两个人团伙作案,一男一女。从过往的经历来看,两个人都有相当的智力去谋篇布局,而且这三个受害者都和这俩人有牵扯。”
“去吧,注意安全。找到切实的证据立刻申请并案。”
“是!”
一天之后,许多田重新回到了芝麻镇。
要查幕后布局者,就不能打草惊蛇。许多田决定先从孙鹏着手,他首先要知道的是,孙鹏为什么会突然回到石桥村。
但是淼淼 ktv 依旧关着门,老板娘李淼不知所踪。许多田找到消防部门询问,得知 ktv 着火当天并没有人员伤亡。只有李淼吸进太多烟雾被送进了镇卫生院。
乡镇卫生院的级别虽然不如城里的三甲大医院,但该有设备和科室都一应俱全。这里的医生都是经年累月在镇上工作,对附近村子的居民和一些老病号都非常了解。
许多田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当天给李淼接诊的医生。这位年近五十的医生姓崔,记忆力好得出奇。她一听名字就说知道,是“老李家那个小丫头”。
“就是李淼嘛,这丫头也不容易。她爹当年非要拼儿子,镇上管得严,把他家房子都给拆了也没拦住。就这样也没求来个儿子,生了仨闺女。李老头一生气,脑血栓蹬腿了。李淼是老大,初中没上完就出去打工了,这些年甭管干了啥,反正是对得起她那两个妹妹和她娘。张嘴,啊~”
最后一句话是跟一个 5、6 岁的小姑娘说的。
小女孩有点发烧,被家长带来医院看病。崔医生把压舌片按在女孩舌头上看了一会儿,转头跟一旁的家长说没事,孩子扁桃体有点发炎。
小女孩抽噎着想哭,医生在压舌片另一端画了个笑脸递过去:“不哭啊,你这么勇敢,奖励你一个笑脸。还有一包糖豆,吃了明天就能好。”
带孩子的家长千恩万谢的走了,崔医生这才有功夫转过来看许多田:“不好意思啊,我们院人手不够,有时候急诊我也得接。你刚才问李淼是吧?她身体没啥大事,当天就出院了。”
“是她自己办的出院吗?我是说,有家属或者朋友来接她吗?”
“没有。她供俩妹妹上完大学,那俩人就在南方定居了,她们的娘也给接过去了。在这个镇上,李淼就是自己一个人。”
“您知道得真清楚。”
“那当然,我在这儿工作快 30 年了,附近好多人祖孙三代都是我看的。前两天有个摔着的丫头也是,前几年他爹刚摔下山,今年她又摔。那家人这两年就没消停过。”
“您真厉害,不过您知道在哪能找到李淼吗?”
“您真厉害,不过您知道在哪能找到李淼吗?”
“这就不好说了,除了她手底下那些个姑娘,她在镇上就没朋友。除了她那家 ktv 之外也没其他落脚处,你去一马路的快捷旅馆看看吧。那丫头心高气傲,我觉得她宁肯住宾馆也不会去哪个姑娘家养着。”
一马路距离卫生院有一段距离,许多田叫了个电动三蹦子,5 块钱给带了过去。
一跳下车许多田就傻眼了,眼前这条街上起码挂着七八块旅馆的招牌,大小不一,规模不同。没办法,只能一家一家排查。
万幸,问到第 4 家的时候就有了收获。
柜台里的胖老板娘正在嗑瓜子,两片肥厚嘴唇忙得停不下来。一颗瓜子丢进去,两片空壳随着几个字一起吐出来:“你是她什么人?”
许多田习惯性的想说警察,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再说出口就成了朋友。
这个回答换来了老板娘的审视,她的视线从许多田的寸头移到五官,又移到身上的黑色羽绒服,最后才暧昧地眯了眯眼:“挺精神一小伙子,怎么就……”
这个回答换来了老板娘的审视,她的视线从许多田的寸头移到五官,又移到身上的黑色羽绒服,最后才暧昧地眯了眯眼:“挺精神一小伙子,怎么就……”
后面的话就不好听了,许多田假装没听见,等着她给客房拨电话。
电话通了,老板娘用肩膀和脑袋夹着话筒,一双肿泡眼斜着许多田:“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孙鹏。”许多田说:“跟她说我叫孙鹏。”
那边立刻挂了电话,突如其来的巨大声音吓了老板娘一跳。她吐出一口瓜子皮,骂骂咧咧地去捡座机。
许多田意识到不对,越过柜台揪住老板娘的衣领:“她在几楼?”
“干什么呀你?松手!长得帅也不能动手啊。”
“李淼在哪个房间?快说!”
这一嗓子把对方震住了,老板娘呆愣愣地吐出一个数字,305.许多田拔腿就往拐角处的楼梯跑,胖女人哇哇大叫,威胁着要报警。
要报警的“伴奏声”一直伴随着许多田跑上 3 楼。走廊里铺着地毯,可他还是听到了一声清晰的咣当声。
要报警的“伴奏声”一直伴随着许多田跑上 3 楼。走廊里铺着地毯,可他还是听到了一声清晰的咣当声。
那是什么东西关上的声音。
走廊两端都有窗户,东边的窗户严丝合缝,西边的窗户却打开着,冷风正呼啸着灌进走廊。
他冲到窗边,十米下是一条黑影幢幢的窄巷。阳光挣扎着落下一缕,许多田看见了二楼延伸出来的灰色空调架和地上的蓝色垃圾桶。
在垃圾桶边上,丢着一只红色行李箱。
李淼从三楼跳下去了。
许多田爬上窗台,看着自己的两只脚尖露在虚空中。他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耳畔只听到嗖的一声,整个人就已经跳了下来。
风在耳边呼啸,许多田第一个落点是二楼的空调架。撞上去之后再迅速返身向下。
一起一落之间,黑色的大地猛然放大。在巨大的后座力袭击自己的一瞬间,许多田就地翻滚,羽绒服在油腻肮脏的地面上接连摩擦,直至的一声撞在了墙上。
一起一落之间,黑色的大地猛然放大。在巨大的后座力袭击自己的一瞬间,许多田就地翻滚,羽绒服在油腻肮脏的地面上接连摩擦,直至的一声撞在了墙上。
闷响和后背的疼痛一起袭来,许多田单手撑地跳起。他拽住红皮箱用力一拖,皮箱散开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许多田足足愣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
这一招叫声东击西。他被李淼给骗了。
旅馆大厅里,胖老板娘正尖叫着要报警。一个裹着围巾大衣的女人背着个挎包匆匆跑下楼梯,飞跑着冲向旅馆大门。
门外就是主街,只要跑到主街上,再找个巷子一钻就能消失上一段时间。
李淼这样想着,拉开了大门。
她冲进寒风中,一头撞上了等在门外的那个人。
“李淼?”
那个人叫着她的名字。李淼想否认,身体和瞳孔一瞬间的收紧已经出卖了她:“你……你是谁?”
男人把红皮箱丢在她脚下:“认识一下,我叫许多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