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所言不错……”陆铭苦笑,“老夫这些年时刻都处于挣扎中,每次都在怀疑自已所作所为是否自已曾经致仕为官的初衷相背离!”这话说出来的时候陆心宜一脸不敢置信,她从未想过自已为官清廉公正的父亲,居然内心会这般痛苦,又觉得作为女儿不能体谅父亲,反倒是被一面之缘的姜喜晨看出来了,既觉得面对父亲有愧疚,又觉得自已对姜喜晨真的是看走了眼,更觉得楼怜芷此人阴险。“我敬佩陆大人这十年饮冰,却难凉热血。只是不知道大人现在可还有为军中效力的心思?”
姜喜晨本以为再见到陆心宜的时候,她依旧是像之前在楼家那般趾高气昂的样子。所以当看见眼前这个阳光开朗的女孩子的时候,姜喜晨很震惊。
陆铭和陆心宜见了姜喜晨先是行了礼,倒是姜喜晨先开了口:“看着陆小姐如今的气色,倒更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
陆心宜倒是落落大方拜了拜姜喜晨说道:“宴会之时,对王妃多有不敬,还有之前的事对王妃也是多有误解,多谢王妃不计前嫌,还在宴会对我提点,小女感激不尽。”
这时候陆铭又继续说:“之前听闻王妃宴会之后病了,感激之余也想想探望王妃。”
姜喜晨让人给他们赐了座,安静的凉亭中只留下了他们三人,便自顾自地给他们的泡了茶。
看着眼前静静煮茶的女子,陆心宜更是觉得之前自已眼睛是瞎的,这样的气度和娴熟的手艺怎么会是那种“上不得台面的草包”,现在看来究竟是谁上不得台面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楼怜芷……太可恶了。
看着陆心宜的表情变化,姜喜晨似乎猜到了他们的来意。
“陆小姐似乎对自已之前被人利用的事情已经有所感悟了吧?”姜喜晨漫不经心地斟着茶说道,“陆大人,陆小姐,尝尝这是现在京城最时兴的‘九曲红梅’。”
九曲红梅,是产自于江南的红茶,在京城并不稀有,陆铭也常常喝,所以端起茶的时候陆铭并没在意,但是入口的那一瞬间,他却震惊了。
惊讶地看向了眼前的女子,那眼神仿佛在说:这是“九曲红梅”?
陆心宜也尝了一口,也惊讶:“这是什么品种的九曲红梅,我从未喝过这么这么香醇的!”
“九曲红梅只有一种,京城各家常喝的,你们去别家做客的时候还喝过其他种类的九曲红梅吗?”
父女俩都摇了摇头。
“你看,陆大人这茶只是煮茶的技艺不同便会有了迥然不同的两种味道。”
陆铭以为姜喜晨还在说陆心宜的事情:“王妃,臣已经明白这些年的小女被人蒙蔽,是那楼家的楼怜芷诓骗小女曾说着……说着王妃曾经的谎言,是臣和小女不察,才会轻信这些事情,才会对王妃……”
说着陆铭又想起身道歉,但是姜喜晨拉住了陆铭。
女子的手太过纤细,却又很有力气买这倒是让陆铭有些震惊,一般京城的闺中女子是断然不会有刚刚那般气力,加之听闻宴会之上。王妃舞剑,所以陆铭便知道这位王妃应该不会是什么普通小姐,能被大历的战神选中的人,又怎么会是普通女子。
想到这里,陆铭竟然有些幸灾乐祸,若是楼毅知道被自已忽视的女儿才是人间至宝,而被自已保护爱护的庶女其实满嘴谎言,不知道他该作何感想。
“陆大人既然知道这个道理,为什么到了自已身上却偏偏不明白呢?”
陆铭一惊,看向了姜喜晨的时候,却落进了那一双深邃深沉的眼眸之中,像是陷阱,又像是深海。
她看穿我了?
姜喜晨又为陆铭续了茶:“听说陆大人文武全才呀,而现在屈居这太常寺少卿之职,可甘心?”
“为国效力,本就是无关官职大小,和比较个人得失。”
那就是不甘心了。
“陆大人高义,只是陆大人当真觉得这样的你是在真正为国效力?”
宴会之后,楼心悦便和顾望辞说起了这个陆铭,顾望辞只说了一句:可惜了一个军事奇才。
朱雀和姜喜晨解释,其实陆铭身上有武将的一些特质,但是曾经很热血的想要从军,但是那时候陆家却将陆铭送上了科举。这也成了陆铭的心结。
陆铭的脾性也很符合的军人,所以在这样的尔虞我诈的朝臣中便很难进步,常年居于太常寺少卿一职。
性格直爽是军队中的将土作风,但是绝不会现在官场的作风,这便是陆铭现在的状态。
看着眼前的陆铭,姜喜晨笑了笑:“陆大人,你和你女儿其实是一样的,陆小姐遇人不淑,你呢?可否找到了自已真正想要从事的事情?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干成了吗?陆大人的这几个问题,我想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陆铭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怔在了原地。姜喜晨句句话都是扎在了自已的心上。曾经想要束发从军,曾想过的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于热血挥洒间保家卫,那才是他曾经的梦想,不畏生死,只图畅快淋漓!
但是家族的枷锁加身时,他放弃梦想,他也曾宽慰自已怎么样不是保家卫国呢,所谓“两地不同栽,一般开”而已。
于是他弃武从文,那一年鲜花着锦,他也曾金榜中状元,赴过琼林宴,打马御阶前。
可是,这些年来官场的样子,同僚们的中饱私囊,他真的是厌倦了,挣扎过,却终究是的蚍蜉撼树,于是便想着的,就这样吧……
现在姜喜晨的每一句似乎都扎在他藏于内心最深处的痛,却又让他的血渐渐热了起来。
“王妃所言不错……”陆铭苦笑,“老夫这些年时刻都处于挣扎中,每次都在怀疑自已所作所为是否自已曾经致仕为官的初衷相背离!”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陆心宜一脸不敢置信,她从未想过自已为官清廉公正的父亲,居然内心会这般痛苦,又觉得作为女儿不能体谅父亲,反倒是被一面之缘的姜喜晨看出来了,既觉得面对父亲有愧疚,又觉得自已对姜喜晨真的是看走了眼,更觉得楼怜芷此人阴险。
“我敬佩陆大人这十年饮冰,却难凉热血。只是不知道大人现在可还有为军中效力的心思?”
陆铭猛然看向看姜喜晨。
“我见过大历的大小官吏,他们大多数人眼中看到的是个人的得失和官职的升降,而像大人这般眼中看到了家国百姓的是让心月最为佩服的,王爷更是珍视这样的人。”
炉子里煮的茶开了,容器里面的茶很淡,但是姜喜晨却用这样淡茶去续他们三人查人茶杯的茶。
“尝尝。”
这时候父女两人再去品尝的时候,却发现这茶水的味道比之之前味道又不一样!
当他们震惊地看向了姜喜晨的时候,却发现姜喜晨的脸上挂着的依旧是不急不缓的笑意。
在楼府的时候陆心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笑的姜喜晨,很美,是那种由内而外的迷人,这样的姜喜晨让陆心宜很陌生。
“续杯之后的茶水,是不是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香?两位是不是很庆幸,我并没有为两位换盏?”
“这人呐,其实茶水一样,内心隐藏的梦说不定被续上之后,越是香醇呢?”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陆铭心跳加快,却不知道王妃的意思是不是自已所想的那样。
“陆大人觉得楼默此人如何?”姜喜晨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陆铭皱了皱眉头,陆心宜倒是先开口:“打过仗,也算是少年英雄。”
这话算是很中肯的。
其实陆家和楼家因为两个人的事情议过亲,陆铭看上楼默的原因其实也是因为他是文官家中的武将,这让陆铭莫名有一种自已的梦想而被实现感觉。
但是经历了这次宴会,他看清楚了楼家的为人之后没再去审视楼默,却发现抛开武将身份之后,自已并不算了解楼默。
“楼默军事方面才能平平,所依仗不过是楼毅的步步疏通。”
前世姜喜晨便知道一些关于楼默的事情,但是其实并不赞同楼默的中庸之道,她觉得身在军中,应当是当进则进。穷寇莫追,却也决不能心慈手软,但是楼默却秉承了楼家一贯“和稀泥”的灵魂思想。
以前这些她不在乎,但是现在这是她家王爷的军队,她家王爷手中的利刃,她决不能有半分的锈钝!
“陆大人,过一段时间便是南疆公主进京和亲的日子了,我想陛下一定会让太常寺和军中一同前去迎接,到事后陆大人便可观察一下这位楼参将的为人处世。”
看见陆铭一脸迷茫,姜喜晨解释:“王爷有着惜才之心,陆大人也有圆梦之意,两厢情愿,为何不来军中效力?只是大人从未进入军中,倒是可以通过这次迎接南疆和亲之事,接触一下,再做决定,给自已一个机会,也算是给王爷一个机会?”
原来如此,陆心宜明白了,姜喜晨没有冲动地就让父亲直接进入军中,更是愿意先让父亲去接触,这份体贴让她很感动。
陆铭眼眶有些发酸,选择去留之间,王妃都给了进退之路。他知道他这个年纪进入军中断然是不会从头立功的,而只能是中途进军中。可是这中途进军中只会引来更多的不服气,所以王爷和王妃这般魄力,他是明白的。
而王妃却将选择权给了自已,王妃从未说难易,愿意与否,只听自已抉择。
陆铭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禁隐隐敬佩,这样的气度和魄力才是靖安王妃该有的样子吧,和这个传闻中的“楼家草包”已经没有半点联系了,现在的姜喜晨倒更像是将要翱翔于九天的凤,已经长出了翅羽,风华微微显露。
陆铭忽然有些震惊于自已的想法,这样的王妃这样的王爷,当真只会止步于“大历战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