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道:“只有一张床,怎么办?我睡哪?”宋凝说:“你自然睡地上。”周砚道:“我可是少爷。”宋凝面无表情,说:“请少爷睡地上。”周砚一噎,宋凝已经将地铺给他打好,将被褥给他,自己则躺在了床上。周砚勾了勾唇,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身上衣袍半湿着终归不舒服,将外袍脱去,盖着被褥闭上眼。
唐十九无计可施,却还是听从周砚的话,说:“我这就回去禀公子。”
这小小的伞遮不住二人,周砚偏了偏伞,两人衣角早已被溅落的泥水溅湿,二人身影隐入巷中。
周砚撑着伞,说:“你故意支走十九,要带我去哪?”
宋凝沉默不语,二人沿着漆黑的小巷路往前走,周砚抿了抿唇,正要出声再问,宋凝忽然顿住脚步,她有片刻的迟疑,还是说:“跟我走吧。”
宋凝带着人穿过两条巷路,在一处宅院门前停下。
周砚趁宋凝叫门时抬头看了一眼府匾。
胡府。
三更半夜,守夜的小厮睡得迷迷糊糊被吵醒,有些不烦恼打开一条门缝:“谁啊?”
宋凝微微颔首,亮了亮谢府腰牌,说:“劳驾通禀,宋凝有性命攸关之事要见胡大人一面。”
小厮精神了一半,狐疑打量着宋凝,说:“你且等着,我去通传。”
小厮关上门,将二人暂拦在门外。
周砚收了伞站在她身后,半边身子湿透,迟疑着问道:“胡大人?哪个胡大人?”
他对燕京任职官员并熟悉,可对胡姓官员却甚为敏感,不疑有他,只因自己平时行为总被其训诫再三,此人三天两头便要参上一本谢允谦,却都是因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他早前策马撞翻行人,又比如他与王修文曾经一掷千金只为购买一套瓷器,又或是他与韩文言动手云云之事……理由都是谢允谦门风不严之罪。
宋凝没答话,她静静站在门前,目光还是迟疑,可远处雨声之外,已经有沿街搜查的脚步声响起,她总不能真让周砚去锦衣卫走一趟,纵使知道行刺之事与他无关,可谢家与锦衣卫的过节摆在那,韩树山会让周砚安然无恙的走出锦衣卫大门?
小厮很快去而复返,打开半边门请二人入内,说:“大人正起身,二位随我来。”
宋凝率先踏入,跟在小厮身后很快便到达前厅,小厮掌了灯,又沏上两杯热茶,宋凝刚坐下,堂后传来脚步声,胡荣披着外袍匆忙而来。
宋凝起身迎两步:“胡伯伯。”
胡荣见她一身狼狈,满脸切色道:“发生何事?怎的半夜前来?”
宋凝将今夜皇帝遇刺,锦衣卫封锁城南大街一事摘去二人悉数告知,说:“万不得已叨扰胡伯伯,乘风愧意。”
胡荣摆摆手说:“你就甭跟你胡伯伯客气了,我膝下无子无女,待你如同亲生女儿一般,胡府就是你的家,回自己的家算什么叨扰。”
宋凝笑容深了几分,说:“胡伯伯不介意就好。”
胡荣点了点头,又说道:“陆家的案子刚刚平息不久,你也刚从乐坊司脱身,确实不宜再搅合进其他是非里,你且安心住下,明日待事过后,我送你回去。”
宋凝欣然道:“那就有劳胡伯伯了。”
胡荣见她安然,心下踏实几分,正要唤人吩咐厢房,一抬手,像是刚刚才发觉宋凝身后还跟着个人似的,眼睛一眯。
周砚面露尴尬之色,轻咳两声,硬着头皮道:“见过胡大人。”
胡荣眼睛一瞪,像是见着什么瘟神一样,脸色微变:“谢岑?”
周砚摸摸鼻子,哈哈一笑缓解尴尬,说:“胡大人好眼力,就是我。”
胡荣瞪眼:“你……你怎会在这?”
周砚无辜道:“我自是跟着她来的。”
胡荣依旧瞪眼:“你好好一个大活人,跟着乘风作甚!”
周砚摊手无奈状:“是她让我跟着走的,我又不是非得来胡府不可。”
二人之间气氛剑拔弩张,宋凝疑惑道:“……你们这是?”
胡荣一甩手,说:“胡府庙小可容不下谢二公子,你打哪来还回哪去吧!”
周砚往宋凝身后一站,说:“是她让我来的,就算赶我走也得她赶。”
胡荣吹鼻子瞪眼:“这是我家!”
周砚一改往日,挑眉一笑,说:“我知道,但你刚刚也说过了,这以后也可以是她的家,她的家她让我来我就来,她让我走我才走!”
胡荣怒骂:“无耻小儿!”
周砚哼笑一声:“顽固老儿!”
“……你!”胡荣气结,第一次遇到这么个蛮不讲理的,一口气憋在心口:“你恬不知耻!”
周砚眼梢泛着冷:“你……”
宋凝忍无可忍愠道:“周砚!”
周砚张了张嘴,神情不甘,最终还是忍住了。
胡荣重重一哼,说:“乘风你让他走!我看见他就烦!”
周砚往宋凝身后又靠了一些,偏过头去没有搭腔。
宋凝无奈道:“胡伯伯,我不知你二人往日有何过节,但今夜就请您卖个面子,锦衣卫与谢家积怨已久,若是将他推出门外,明日朝廷可就不太平了。”
胡荣面色犹豫,不甘心扫了周砚一眼,片刻后,道:“他留下也可以,但他睡哪我可不管,他想睡我胡府的床,哼!门都没有!”
周砚忍不住就要张嘴,宋凝似有察觉,警告扫去一眼,周砚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宋凝说:“多谢胡伯伯。”
胡荣不愿再同周砚一处,命人准备厢房,让厨房熬了些姜茶后,说:“歇着吧,有什么事明日一早再说,我这府邸虽小,但锦衣卫还不敢自寻麻烦。”
宋凝微颔首,目送胡荣离开。
小厮领着二人去了后院厢房,到门口后小厮就要离开,宋凝疑道:“他的房间呢?”
小厮低着头答道:“大人吩咐了,说这位公子睡哪他管不着。”
宋凝哑然,既然胡荣这般吩咐了,那定然是没有周砚住的地方。她踏入屋内,掌了灯,周砚跟随入内,宋凝环伺一周后,目光狐疑落在周砚身上:“你是如何得罪了胡伯伯?他竟这般不待见你。”
周砚找了个椅子坐在,不甚在意道:“我怎知道,他总是看我不顺眼。”
宋凝关上门,说:“胡伯伯性子这般沉稳之人竟能被你气成这样,你倒是叫我佩服。”
周砚无奈道:“许是嫉妒我也说不定。”
宋凝疑道:“嫉妒你什么?”
周砚坦然一笑:“说不定嫉妒我生得比他好看。”
宋凝任他胡说,微微一笑没说话,目光落到他身上,眼瞳缩了缩。
周砚道:“只有一张床,怎么办?我睡哪?”
宋凝说:“你自然睡地上。”
周砚道:“我可是少爷。”
宋凝面无表情,说:“请少爷睡地上。”
周砚一噎,宋凝已经将地铺给他打好,将被褥给他,自己则躺在了床上。
周砚勾了勾唇,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身上衣袍半湿着终归不舒服,将外袍脱去,盖着被褥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