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周雄打开房门,披着他印象中父亲就有的那件蓝色布丁上衣。
声音有些低,但十分坚定。
“回来了!”
刚刚自己在门口的胆怯和慌乱全部被压进心底,喉咙仿佛被东西噎住。
“回来了,爸!”
站在门口不知道多久,周扬才回了一句。
只有他自己知道最后这句“爸”,他隔了多少年!
“进来吧!天儿黑了!”
周雄招手,周扬这才放开步子进了院。
“回来了,回来就好!饿不饿?妈给你做饭去!”
徐彩英此刻也下地,戴上了围裙看着自己,红了眼睛。
“妈,我想吃热汤面。”
周扬看着母亲,垂在身下的手紧握了一下,说出来的话,甚至带着些哭腔。
“好!你先坐下歇歇,淼淼?”
周淼原本坐在炕的一边,听到母亲的话,应了声便低头过来,并没有看周扬一眼。
知道母亲叫她是去厨房帮忙烧火,也是想让自己和哥哥分开冷静冷静。
周扬想要伸手拉住妹妹,但刚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他看到妹妹眼中的拒绝。
“哎,淼淼年纪小,你是做哥哥的,不要跟妹妹一般见识。”
周雄也看到了这一幕,靠在炕上道,随后就是一阵咳嗦,整个人佝偻起身子,捂着嘴。
“爸,你这病得到大医院去看,不能再上诊所随便抓药了。”
周扬赶忙上前帮父亲拍着背,又从暖壶里倒了半碗温水。
周雄终于停止了咳嗽,喝了两口温水往下压了压,摆手示意他不用拍了。
“哎,也是我跟你妈没出息,青莲的事儿...”
“爸!”周扬打断了他。
“我不娶她了!我好好赚钱,带你和妈去医院看病。”
周雄虽然觉得300块的彩礼也很贵,但这并不是让自己儿子不结婚的理由。
更何况他这个年纪在村里确实也早都定亲了,结婚的也有不少。
“我和你妈一把老骨头了,还看什么病?怪费钱的!那医院只要一只脚踏进去,就是没完没了的花钱!我和你妈没能耐,也不想拖累你。”
周雄压着声音道,这话听的周扬心疼,忍不住鼻子一酸,连指尖都跟着颤抖。
上辈子自己最后赚了好多好多的钱,要什么有什么!可是再也没有父母在身边。
“爸,你就听我的吧。”
周扬一吸鼻子,随后坚定道。
周雄还想劝说,
“面来喽~”
母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脚步声,周扬赶忙帮忙开门。
厨房里只有微弱的火光,小妹没有进来,心里一凉。
周扬接过面,满满的一碗,手擀面,上面还卧着个荷包蛋,再撒上葱花,用荤油炸的锅,所以此时满屋飘香。
家里的面粉也不多,都是留给自己和妹妹偶尔打打牙祭。
更是只有一只母鸡下蛋,攒起来给自己和妹妹煮面条吃。
还有荤油,平时也舍不得用这么多,手中的这碗面上面飘着一层油花。
纵使自己之前那样耍驴犯浑不懂事,母亲依旧是把最好的给自己。
“快吃吧!淼淼特意给你卧的荷包蛋!”
周扬的心中暖了几分。
连忙放到炕桌上,拿过母亲递过来的筷子。
吸溜一口,此刻冰凉的胸腔都被这口面捂热。
一口!
两口!
三口!
“这孩子,饿坏了吧!派出所也没说给你们整点吃的吗?”
徐彩英埋怨道,
周扬大口大口吃的停不下来,面也很快见底。
最后几口汤也被他喝得一干二净。
周扬这碗面吃的热泪盈眶,自己每年过生日也会有这么一碗面。
上辈子自己19岁之后就再也没吃到过。
还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徐彩英见他吃完了,女儿也没进来,才有些忐忑的小声问道:“儿啊,你妹妹的婚事?”
周扬坐正了身子。
“这个婚不结了,淼淼年纪还小不着急结婚!警察局那边已经说明了情况,彩礼钱也退给他了。
张红娘和苏强赔了十块钱,是给咱们家的损失费。”
从兜里将临走时警察给他的信封拿出来。
里面是一张大团结。
“啊?还给钱了?”
徐彩英惊讶,周雄也是一样,没想到警局还能给钱哩。
“嗯,咱是受害者,那个苏强也没少给张红娘钱。”
周扬解释。
“哎!好!”徐彩英拿着这信封看了看,又放回桌上。
周雄也没动。
“我去洗碗。”周扬拿着碗筷起身,
徐彩英想要阻拦,被周雄拉住,对着她摇了摇头。
剩下就是他们兄妹二人之间的事情,要他们自己解决。
厨房里,灶坑里已经没什么火了,只有零星点的火光,小姑娘靠着墙,蹲坐在板凳上。
眼里盛满了泪水,显然是又开始哭了。
周扬将碗筷放到台面上,荤油做的菜油大,需要用锅里温着的热水才能洗干净。
三两下便洗好了碗筷放到橱子里。
周扬叹了口气也走到灶前,拿起地上的树枝,折了折塞进炉灶,丁点的火星又瞬间变成火苗,随后又变成大火将锅里的水烧的冒热气。
“淼淼,对不起,是哥不对,哥不结婚,也不要彩礼了。”
周扬道,一只手摸上了周淼的头,微微抚摸。
“哥?”
周淼一愣,随后自己蜷缩成一团,肩膀耸动。
周扬将人搂在怀里。
“小妹不怕,哥以后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哥也不会欺负你!哥努力赚钱,让咱家都过上好日子!”
由衷的说道。
周淼听了这话才微微抬起头直接扑到周扬怀里放声大哭。
她今天真的吓坏了!
不但要嫁人,还差一点嫁给一个杀人犯。
最后直接在周扬怀里哭的睡了过去。
周扬将人抱去西屋,从去年开始小妹就不和父母一起住,单独收拾出来西屋给她。
东屋的蜡烛还亮着,时不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声。
周扬知道,自己的时间很紧迫,要赶快赚钱,带着父亲母亲去看病。
“爸妈,我明早去趟县城,晚上回来!”
在窗边喊了句,便回到自己院子里单独的泥土房,和衣而睡,睡天不亮便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