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大雨一刻不停，连绵不断地打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响。
顾焱宇身上的衣服还在啪嗒啪嗒往下滴水，头发也全部淋湿。
人生中，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狼狈过了。
他死死抓着手里的骨灰盒，一瞬间有想摔了它的冲动。
好像只要它不存在，他就可以假装乔之诺没死，他就可以假装乔之诺只是坐牢了。
就算是无期也好，只要让他知道她还活着。
也许他心里就不会这样愧疚，这样……痛苦。
可是顾焱宇舍不得，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脏痛得快要裂开。
为时已晚，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词，包含了人生最深刻的悔恨。
“乔之诺，乔之诺！”他对着骨灰盒低声呢喃，而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回，不仅没有人会回应他，并且，也没有人会听到了。
顾焱宇抱着骨灰盒，一步步往外走。
工作人员也没人拦他，毕竟，一个没有家人的经济犯，死了就死了，又有谁会记得呢？
外面的雨很大，顾焱宇将骨灰盒遮住，不忍让它淋雨。
乔之诺活着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好好对过她，现在死了，他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上。
前两天还活生生的人，怎么会突然就在这个盒子里，变成了一捧灰呢？
这样巨大的落差，让顾焱宇痛苦得喘不过气，脑海里唯一的认知就是，她死了。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乔之诺这个人了，那个爱他的乔之诺，彻底消失了。
顾家。
空荡荡的房间里，那只骨灰盒就静静地放在桌上。
殡仪馆用的骨灰盒都是最劣质的，泡了水都会发胀，慢慢腐烂掉。
顾焱宇坐在地上，靠在床边，眼神盯着那只骨灰盒出神。
一想到乔之诺就在这个小小的盒子里装着，他的心便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第一次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对于乔之诺这个人，对他而言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在脑海里翻找着关于她的记忆，从前那些觉得烦人的叮嘱，她执拗倔强的脾气，她不知场合的炫耀他们的关系。
所有让他觉得反感的，到现在想来，好像也……挺好的。
是的，随着她的死亡，带走的还有她从前所有的不好，可那时候，为什么他就那么厌倦她呢？
顾焱宇想了很多，最终好像找到了答案。
他是很骄傲的人，这辈子最不光彩的事情就是，他能有今天，全都是靠着乔之诺，因为一个女人发家，这是他作为男人很不齿的事迹。
可是，事实上，这就是真的，偏偏他自己都不能否认。
所以，乔之诺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他的耻辱。
“叮叮叮……”
手机就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地响起来，还是顾永柔。
顾焱宇接通电话，顾永柔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哥，你上次不是说过两天就来看我的吗？这都几天了，你怎么还不来，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妹妹？”
顾焱宇的语气听起来比平常多了几分淡漠：“过两天。”
这样敷衍的回答让顾永柔的脾气一下就收不住了：“你不来就不来，你让乔之诺来，这两天我给她打电话她都不接，不就是个律师嘛，搞得整天有什么国家大事一样！”
再度在别人口中听到乔之诺这三个字，他心里某根弦就像是被人一下扯断，让他仅有的理智崩摧。
他抓着手机，不受控制地红了眼：“她死了，乔之诺死了，你满意了没有！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乔之诺了！”
这句话，表面像是对顾永柔说的，但更多的，却是对他自己说的。
乔之诺死了，他是不是满意了。
这样，他从前做过的事情就彻底不会有人知道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他顾焱宇是靠着一个女人发家了。
电话那头的顾永柔忽然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兄妹两人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其实，又岂止是顾焱宇欠了她的，顾永柔也是。
几句轻飘飘的话，就被告知，一个陪伴了你很多年的人死了。
任谁都不能坦然接受，哪怕曾经那个人让你有多讨厌，死亡都会带走那个人在记忆里的坏，从而只留下好的那一部分。
“哥……我对不起她。”顾永柔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