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崖微怔,显然没想到她会开口讨要,不由道:“你不是最讨厌吃药了吗?”
赵意浓看了看他,“可如今不光是我一条性命,还有孩子,我不能那么自私。”
傅清崖沉默下来,前几日苏知宁也向他讨了药,而且他已答应将药给她。
会有两全其美的法子的吧,他在心里想着,揉了揉她的发,笑道:“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保住你跟孩子。”
没有正面回答,赵意浓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当她强撑着病体去库房时,却得知罗丹草被傅清崖取走了。
几乎是下意识,律周她吩咐马夫去三宝巷子。
傅清崖没有想到赵意浓会找过来,双手掐着门不敢让开,解释道:“追一个人犯到这里,你怎么也过来了?”
赵意浓觉得好笑极了,“原来廷尉也需要出来捉贼的啊,怎么一个手下都不带呢?”
傅清崖没听出她是在嘲讽,抿了抿唇,说:“他们去旁的地方搜了,这里面没人,我送你回去吧。”
然而下一刻,身后传来声音。
“清崖,是来客人了吗,怎么还不请进来。”
看着傅清崖陡然变幻的神色,赵意浓紧紧掐住手腕,问道:“罗丹草呢?我问过管家,说是被你取走了。你知道的,这是我跟孩子的救命药,”
傅清崖沉默着,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愧疚道:“不小心弄丢了,我会给你找更好的药,我先送你回去好吗?”
赵意浓不动,只是看着傅清崖身后的苏知宁,苏知宁捧着一个药碗,笑中带着讥讽。
“罗丹草啊,在这里。夫人,你也要用吗,那我分你一半吧。”
说着就作势要分到小碗里去,却手一偏,半碗药泼在地上。
看着救命药没入土里,赵意浓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圈发红,声音哽咽,“你不是说药丢了吗?那她手中的是什么?”
傅清崖看到赵意浓这个样子,心口如被一只大手攥紧,让他呼吸都艰难起来,握住她的肩。
“不是的,她那个不是罗丹草,她是骗人的。”
可苏知宁走了过来,将药递到赵意浓面前,状似无奈道:“夫人,你也看到了,我是真想将药给你,但是傅大人说我体弱,流放路上积劳太重,无论如何都要补一补。”
“你闭嘴!”
头一回,傅清崖对苏知宁说了重话,可苏知宁像一个劝架的好心人一样道:“我都说了你更需要药,可他......”
话落顿了顿,看着赵意浓越发苍白的脸,勾了勾唇又对傅清崖道:“傅大人,这我便要说你了,这世上有什么比自己妻子更重要,你就是太念旧了。”
“说够了吗?”
听到赵意浓冰冷的声音,苏知宁笑意更深,将碗塞进赵意浓手中,“幸好还剩下一点,夫人快些趁热喝了吧。”
赵意浓没有接,却听见她用她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赵意浓,到现在你都看不清吗?傅清崖心中只有我,哪怕你用情蛊,他心里都只有我,你跟你那该死的孩子早晚会滚蛋,为何还要赖着不走呢?”
“该死的孩子?”
赵意浓重复着这一句,可是话才出口,便见苏知宁像是被大力推开般朝身后倒去。
再抬眼便是傅清崖带着愠意的目光。
“阿浓,不过一株药而已,我都说了会帮你找更好的。”
比起看见傅清崖紧张地将苏知宁抱在怀里,赵意浓更难过的是这短短一句话。
也许他想说的不只是药不重要,还想说她跟孩子都不重要吧。
心里难过,手腕便传来痛意。
赵意浓低头,看着腕上已经爬了一半的黑线,不由悲凉一笑。
不过几步之遥,傅清崖自然也看见了赵意浓手腕的黑线,诧异道:“这是什么?”
第滤昼5章
“没什么,不小心弄脏了。”
赵意浓越是平静,傅清崖越是觉得奇怪,忽然苏知宁惊叫一声。
“那个线会动,不会是蛊虫吧!”
说罢害怕地退后一步。
听到“蛊虫”二字,傅清崖下意识皱眉,有些嫌恶地别开眼。
脑海中一道略显混乱的思绪划过,他好像在什么奇怪部落的书上看到过类似记载,具体内容却想不起来了。
可只要想到是蛊虫,他便本能地厌恶,摇头让自己不要去想。
赵意浓看在眼里,却不发一言,
傅清崖莫名觉得心里难受,可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此时一阵爆竹声传来,吓了赵意浓一跳,更让她胆惊的是爆竹声刺激到了路边的野狗。
那野狗直冲冲朝他们奔来。
傅清崖下意识拉开身边的苏知宁,等想起赵意浓时,那只野狗已经将赵意浓扑倒。
小腹撞到路边嶙石上,痛得赵意浓浑身发颤,艰难地想要坐起,却感觉到小腹传来下坠的痛感。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心慌,掀开外裙,发现裙下红了一片。
苏知宁一回头便看到这一幕,吓得脸都白了,知晓这世上没有父亲能眼睁睁看着孩子离世,傅清崖一定会对她心存芥蒂。
瞬间便做出决定,心一横朝着地上石头直愣愣倒去。
傅清崖想去拉赵意浓,听到动静转身,看到地上昏迷的苏知宁,没有丝毫犹豫地抱起她,对赵意浓歉意道:“如今整个苏家都靠着知宁,她虽不是家主却胜似家主,不能出任何事,你只是摔一跤不会有事的。”
感觉到一条生命在远去,赵意浓声音都哽咽起来,低声呼唤着:“夫君,孩子......孩子可能不好了,你能不能......”
可声音太小,傅清崖没有听见,抱着苏知宁上马远去,只留下飞扬的尘土。
床榻上,赵意浓麻木地盯着床帐,贴身婢子焦急地问外头的人,“不是让你给大人传信了吗?怎么大人还不回来?”
“怎会没传呢,只是大人说他要照看病人,脱不开身,让咱们仔细点照顾夫人。”
婢子红了眼,气鼓鼓道:“什么病人有自己妻子重要,定是你没好好跟大人说,不然大人那么爱夫人,怎会不回来!”
说着便要往出冲,然而赵意浓叫住了她。
“回来,不必去。”
赵意浓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正在熬煎的釜鼎。
婢子只能忍着眼泪拿帕子给赵意浓擦脸,这时郎中匆匆来告退,“夫人,药都给您开好了,老朽还有病人要看,便先告退了。”
动作太快,婢子没有拦住,忍不住骂道:“什么郎中啊,夫人还没让你走呢,小产这么大的事,还流着血呢,怎么能随便写几个方子就把人打发了。你们,快把人喊回来!”
可是管家为难道:“是大人把郎中叫走的,说......说有个娘子病得很重,现下全城的郎中都被喊走了......”
看着赵意浓身下再次流出的血,婢子吓得脸色发白,赶紧吩咐人去找几个村里的坐婆过来看。
京城达官显贵是不让坐婆之流入府的,放在以往,赵意浓害怕傅清崖会受人非议,也从来不会与她们往来。
可是如今,赵意浓心中只剩下绝望,忽然意识到在他心中,她跟坐婆之流并无什么区别。
不过没关系了,她马上就要走了。
感受着手腕的痛意,她用力闭上眼眸。
傅清崖是第三天中午回来的,看到床上的赵意浓有些意外,担忧地去探她的额头,“是前些日子的风寒还未痊愈吗?”
赵意浓看着他,眼眶微微发红,想告诉他,他们的孩子没有了。
可他牵起她的手,半是歉意半是哄,“是我忽略了你,很抱歉,以后一定好好陪你。但今夜有宫宴,皇后娘娘指明要你去,我没法子帮你推脱,你现下能起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