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啷。戒尺从手中掉落，我一屁股瘫坐在床沿儿上，鼻子一酸，眼泪簌簌掉了出来。
　　“我管不了你，反正还有两个月我的签证就到期了。明天我就收拾东西，到时候直接回老家去，你自求多福吧。你那么有本事，有没有我，都一样过得舒服。管你是去福利院，还是去流浪……反正不关我的事……”一想到他要去街头流浪，要去福利院被人欺负，我哭得愈发伤心。但周成玉不懂，他还以为我只是单纯地生他的气。
　　“谁要你管啊？！谁稀罕！要回去赶紧回去，我一个人自在的多……就会哭，我还嫌你烦咧……”他倚在门框上，不停地翻着白眼。
　　那一秒，我的心脏倏地冷了，再没有任何温度。咕咚，我仿佛听到了它坠入万丈深潭的声音。
　　哗啦，我站起身，干脆利落地拉上了那层湖绿色的遮光帘，将我们的世界一分为二。躺在床上，我听见他仍在嘟嘟囔囔地抱怨，抱怨我爱哭鼻子，抱怨我多管闲事，抱怨我是非不分。
　　罢了。随他去吧。就让他抱怨，他还能当着我的面抱怨几天呢。
　　躺在床上，我良久都不曾入睡。窗外黝黑的树影稀稀疏疏地落在窗户上，风一吹，就晃起来，影子随即碎了一玻璃。折腾了一天，我又累又困，可就是怎么都睡不着。僵直地挺在床上，也一直不敢过多翻身。我怕被他听见我翻身的声音，怕他知道我因他而无法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整个人渐渐坠入睡眠的黑洞。窗外影影绰绰的树和窸窸窣窣的风，都在我落寞和失望的情绪中慢慢消散，最终溶成一片嗡嗡呓语的梦魇。
　　又不知过了多久，那片梦魇愈发清晰，甚至爬上了我的床。恍惚之中，我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鼻梁上爬行，凉凉的，痒痒的。
　　“啊——”我从半梦半醒中惊厥，倒吸了一口凉气。“周成玉，你有病啊？吓死我了……”我睁开眼睑定睛一看，原来是周成玉不知何时爬上了我的床，正用手指头在我鼻梁上来回摩挲。
　　“我错了。”月光下，他躺在我枕边，嬉皮笑脸地跟我道歉。
　　我捂着那颗被他吓得仍在砰砰乱跳的心脏，没好气的嗔怪：“你……你摸我鼻子干什么？”
　　“我在摸那颗痣……以前我睡不着的时候，也会摸甜姐脖子上的那颗痣，摸着摸着就睡着了。”他专注地盯视着我的鼻梁，两只漆黑的眼珠在月色下泛着炯炯的光亮。
　　母亲虽未传授过周成玉书本上面的知识，也没教导过他什么是礼义廉耻，但是有一点，她却做得极好，那就是教了他如何驾驭人性。
　　周成玉拥有轻易发现一个人弱点的能力，他知道，只要提起母亲，我就会心软。我虽然没有马上接他的话，但他心里十分笃定，在这场对决中，我已然败北。
　　“我以后不惹你生气了，你别走好吗？”他紧紧搂住我的胳膊，整个身体贴过来，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硬生生塞进了我的颈窝。“我以后真的，绝对不会再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了。还有……开除就开除咯，你不知道跟那些比我小很多的小孩子一起上课，很尴尬的啦。大不了，你教我读书啊，反正楼下很多书啦。好不好嘛，小鱼最好啦，小鱼，小鱼……好不好嘛……我听话啦……”
　　他不停在蠕动着瘦骨嶙峋的身体，毛毛的脑袋瓜子蹭得我脖颈真痒痒。我一时间没忍住，噗哧笑了出来。这下，绷着的情绪瞬间破防。再想立威，恐怕比登天还要难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