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出事后已经过去了一周,俞辉的心理阴影仍未散去。
他借口要加班为领导写材料,一连婉拒了张秋妹两次邀约。
他实在是太害怕了。
如果被罗绛发现他的外遇,未必会像许惠一样闹得人尽皆知,脸面扫地,但一定会让他付出足够的代价,俞辉毫不怀疑这一点。
张秋妹连约两次都被他推了,也有点不高兴,她给他打电话,语气生硬:“你怎么了?”
俞辉看了一眼日历,张秋妹也快毕业了,等她去了外地就好了,如果现在就让她怀疑自己想甩脱她,绝对不明智。
俞辉缓和了口气:“宝贝,我想死你了。好不容易交了材料,想着等会就给你打电话约你去牛排馆呢。”
他们好久没有去过那家牛排馆了,在张秋妹看过的那本菜单里,牛排套餐可是要 399 元一份呢。
张秋妹的心一下子又热了起来,这几天是自己多心了,网络上不是说“男人的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的吗?一个肯为她花大价钱的男人,怎么可能不爱她呢?
于是,他们又开始约会,俞辉比从前更谨慎小心——张秋妹去办理入住时,他不再在隔壁小卖部里买饮料等候了,他担心旅店老板跟小卖部老板闲聊间会说出他来。
他去另外一家远一些的小卖部买饮料,然后装成闲逛的样子在街上走着走着,忽然拐进旅店。
他对自己的敏捷颇为自得,没想过小旅店的老板其实看多了他这类猥琐男人的嘴脸,徒增笑料罢了。
有一次,俞辉走到旅店门口时,发现隔壁小卖部的老板娘正看着他,心虚得立刻决定以后不再来这家旅店。
他的心突突跳着,发自内心地期盼张秋妹赶紧毕业离开这座城市。
等到终于进了狭小的房间,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时候,俞辉又有点动摇——张秋妹离开他之后,他很可能再也找不到这样干净单纯热情的姑娘了。
俞辉怜惜着自己,鼻子都有点微微发酸,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啊,他对自己感慨着,继续享受着情人的青春。
6 月 16 日,星期天上午,俞辉把女儿俞声笙送去舞蹈班,独自回家坐在单人沙发上刷手机。
本地新闻 App 自动弹跳出一条即时新闻:“本市公安局 110 指挥中心于 14 日下午 4 时接群众报警求助,5 名‘驴友’自行前往黄岭登山,过程中 2 人失联,3 人被困……3 名被困人员已救援下山并妥善安置。截至目前,共发动搜救人员 127 人次开展 4 轮搜救,未发现 2 名失联者踪迹。因搜救区域突降暴雨等不利气象条件,兼山涧有较强横风,昼夜温差大,为确保搜救队伍自身安全,已停止搜寻工作……初步调查显示,出事地点属于未对外开放的区域,该 5 名‘驴友’未经报备和批准,也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和科学的路线选择,而是在非常规登山路线擅自进行攀登活动。
“在此提醒广大登山爱好者,违规登山可能会带来生命危险。如要进行登山活动,必须严格遵守《国内登山管理办法》,向体育行政主管部门申报备案,选择安全成熟的路线进行攀登,不得擅自进入未开放区域。非专业人士或无专业指导,不要前往攀登。”
俞辉又点开相关新闻,发现一系列搜救新闻里只有找到幸存者后的担架等照片,没有一个还原当时场景的视频,喜欢阅读推理小说的他立刻反应过来——这座山上并没有安装摄像头。
想想也是,黄岭这种村庄前后的不知名野山太多了,人迹罕至,天网工程实在是无力覆盖。
忽然一阵牙痛袭来,俞辉用一只手捂住左脸,起身去厨房的冰箱里拿冰块。
冰块接触到脸颊时缓解了疼痛,他不再龇牙咧嘴,便又重新坐回沙发上,拿起手机继续看。
事发地是距离此处六十多公里郊区的山,因为在黄村的后面,当地人都随口说是“后山”,新闻中则将之称为“黄岭”。
俞辉接着搜索,黄岭海拔有两千多米,在夏天算得上凉快,山脚下有一个水库,春夏之间的周末还有些人会去搭个帐篷野餐,但并没有洗手间、路灯、栏杆等基础建设——了解得越多他越能够确定,这座山上一个摄像头都没有。
俞辉想起推理小说届流传甚广的一句话:“真正完美的谋杀案件,是人们根本不觉得这是犯罪,他们以为这是自杀、意外或者疾病导致的死亡。”
不,俞辉并非不相信上述新闻中的当事人,他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他只是另有想法。
鸵鸟如他,没有勇气直面妻子与情人任何一方,只敢在心里默默幻想,让自己紧张的情绪放松一会儿。
要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罗绛除掉就好了,拿着她的私房钱带着女儿好好过日子。
俞辉几乎可以肯定罗绛必然存下了一大笔钱。
过个一年半载,找个贤惠老实的年轻姑娘结婚,让她包揽一切家务顺带照管声笙,如果她表现得好,跟她再生一个娃也不打紧。
俞辉又开始想入非非,只是,即使在他设想的丧偶情节里也没想过要娶张秋妹——因为他嫌她原生家庭差,又太过梦幻做作,一个家里只能有一个文艺腔,他俞辉就是那一个。
而且,不管多么害怕婚外情被发现,俞辉也从来没有幻想要过杀张秋妹“灭口”——倒不是因为对她有感情舍不得,而是跟张秋妹去爬山本身就非常可疑与不合理,必然会被抓。
熟读推理小说的他知道,对同一个屋檐下的配偶下手比较方便,毕竟两个人生活起居都在一起,许多事情都不容易让人起疑。
俞辉也知道,发生任何凶杀案件,配偶都会是第一嫌疑人,而凶手只要被警方关注到,就很难逃脱。他只能寄希望于天衣无缝,罗绛的“死”必须被错认为是意外事件才行。
比如说去荒无人烟且没有摄像头的山上,让罗绛“不慎”坠崖,又或者当罗绛像自己母亲一样在家昏倒,他即使听到了也要躲在书房里装不知道,眼睁睁让时光流逝,让妻子“自然”地错过救援时机……
俞辉借着各种恶毒的胡思乱想,来抵御心中对婚外情暴露的恐惧。
大门开了,罗绛硕大的身影像风一样卷进来,她看也没看俞辉一眼,径直走到长沙发前轰然躺倒。
刚下大夜班的她身上永远带着点汗水的溽热与消毒水的冷冽,两种味道混在一起使俞辉反感。
更令俞辉不适的是,人到中年的罗绛眼皮已经开始松弛,脸上疲态尽显。
本来就不大的眼睛似乎也懒得完全睁开,越发显得迟钝冷漠。
相较之下,赔着笑忙忙碌碌做家务的自己总像是在用热脸贴她的冷屁股。
从罗绛进门到躺下闭上眼睛,俞辉脸上的微笑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
仅仅一分钟后,他的身边便已经发出鼾声。
俞辉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他霍地站起身,恶狠狠地盯着面前这个已沉沉睡去的肥胖女人,眼睛里露出憎恶的神情。
片刻后,冷静下来的俞辉面色稍霁,他打开手机摄像头,俯下身子,把熟睡的妻子被牛仔半身裙裹得紧紧的腰身拍了下来,又拍了一张 T 恤袖口里露出松松垮垮的手臂肥肉照片。
俞辉小心地没有把罗绛的脸拍进去,连她胳膊上的一颗小痣也找了个角度避开——谨慎小心的他并不打算让熟人认出她来。
随后,他打开手机上的某书 App,把之前就编写好的一段话配上刚才的局部照片发了出去:“大胖媳妇儿真辛苦,下了夜班回来只来得及问两声女儿的作业情况就累得倒在沙发上呼呼睡着,好可爱啊。今天要给她做清淡一点的汤,好好补一补。”
实际上,从妻子进门到睡着,他们并没有说一个字,而且俞辉知道妻子根本不会喝清淡的汤,她只喜欢喝调料很重的牛尾汤,高油高钠,喝到整个人既胖且肿。
跟事实最不相符的地方当然还不是这些,而是俞辉根本不觉得妻子可爱。
他对她的嫌恶已经越来越难以掩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忙碌冷漠麻木的她也几乎从来不正眼看他,因此不可能知道他的真正想法。
“大胖媳妇儿”是俞辉最近给罗绛取的网络昵称——当然他不曾当面喊过,他不认为妻子有这个程度的幽默感,他也知道这个绰号并不尽善尽美。
是的,这个在俞辉心中几乎一无是处的女人是他在网络上的爱妻——他对外展示的人设是“虽然我的妻子胖、蛮横无理,也从来不分担一点儿家务,却是我的公主和挚爱”。
他的账号一直没有火。
俞辉发完新拍下妻子的腰部与胳膊赘肉图片,关上手机屏幕,骂骂咧咧地起身,对着好梦正酣的妻子凌空狠狠挥了几拳。
“大胖媳妇儿”这个称呼算是在很直白地提醒网友们注意到她身材的缺陷了,这一篇是不是会爆呢?
俞辉都快要没有信心了。
俞辉是敏感的,在他的心里,人与人之间的称呼很重要。
恋爱的时候他称呼她为绛绛,婚后……准确的说是在他母亲过世后,他就叫她罗绛或者是“喂”了。
可惜罗绛似乎从来不觉得,这使他自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渴望伤害她,让她难过,让她痛悔从前对他的轻视和践踏。
等到有了张秋妹,俞辉的心气平和了许多,对妻子的愤恨情绪也越来越少。
甚至偶尔会有一点儿内疚,为了消除这份内疚,俞辉“安慰”自己:妻子不一定是品性好所以不出轨,也许只是因为她太胖太忙太吝啬,根本没有机会出轨——谁会看得中她呀?
非得从如此卑鄙阴暗的角度来思考问题,俞辉的心里才好受一点儿,然后他才能继续陷入到女大学生的青春与甜腻中。
今天会对睡着的妻子作势挥舞拳头,应该是杀妻的构想让自己放纵了内心的嫌恶吧。
俞辉总有他自己的道理,对他自己的言行总是分外宽容体谅。
提到坠崖,男人动了心,可又怕被人察觉,我们家属院已经连续三人相继跳楼,原因就是精神上无法支撑独立活着,文中的男人之所以觉得老婆忽略他,那是因为老婆忙于工作,顾不上纠缠他,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有些人就问我不上班不结婚不生孩子无聊咋办? 我说天天忙得要死,我也敲键盘,现实生活那种,不过会填充下岗改制,解放前,以及现在脱下孔乙己长衫这种,不是那种单纯为男人为孩子要死不活的颓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