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徐长明,为彻底锤死夏家,去公社的路上,他想了万般恶毒的计谋。
为逼真,他咬牙划烂心爱的羊皮袄子,又抓了两把土在身上抹了抹,将越境执勤的头发‘拨乱反正’,用力揉了揉眼……
那双眼猩红,模样凄惨的,似有人炸了他家祖坟。
现在的徐长明,就是条毒蛇。
不咬死夏家,他绝不罢休!
只是他酝酿了半天,不等发挥,就见公社书记带着一队民兵,呼啦啦向他冲来。
猝不及防。
惊得他握着车把的手一拐,当众表演了个前车轮立定,后座腾空。
徐长明大头倒栽,以脸抢地!
扁平的五官,更平了。
“爹!”
徐家二子徐云廷,忙越众而出,从自行车底下解救出他爹。
徐长明疼得脑瓜子嗡嗡,吐了口混泥的血水,感觉嘴巴漏风,才知断了一颗门牙。
他茫然抬头,看向二儿子,顿时欣喜:
“老二,你回来啦?”
二儿子在公社表现优异,上个月被送去县里学习,已有大半月没回家了。
徐云廷点头,忙蹙眉追问:
“夏家是怎么回事?”
看看儿子,又看看儿子身后一群人,徐长明倏得有了底气。
公社可是他儿子的地盘!
这些人,都是赶着来给他撑腰的。
夏家那些窝囊废,还敢跟他作对?
就是背着粪篓满街窜——找死(屎)!
徐长明心底鄙夷,对外,却立刻苦菜花上身。
身影踉跄,一把握住公社书记的手,老泪纵横:
“那夏家欺人太甚啊!…”
他一边控诉夏家罪行,一边向众人展示自己的遭遇。
只是他说得口干舌燥,却不见公社书记及众人有丝毫反应。
别说愤慨、同情了,他们的表情tຊ堪称冷漠?…
徐长明眨眨眼。
是他刚才眼睛揉的太狠,眼花了吗?
他狐疑的,看向儿子眼睛抽筋的模样,刚想开口,公社何书记忽然冷声道:
“徐村长,你说身上的皮袄是夏家闺女拿菜刀砍的?那你身上可有伤?”
徐长明到底没舍对自己动手,摇摇头,一脸愤慨:
“何书记,当时得亏我穿的厚,又躲得及时,不然…我现在恐怕都不能站着跟您说话了!”
为博同情,他还一脸后怕的抖了抖身。
把劫后余生受害者的角色,诠释得淋漓尽致。
“荒唐!简直岂有此理!!”
何书记出自部队,为人最是刚正不阿。
此时怒喝一声,徐长明心底乐开了花:
何书记一发威,夏家就等着完蛋吧!
敢阻他徐家前程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何书记…”
徐长明正要装模做样,为夏家说两句,却听何书记陡然喊了一声:
“夏青林,把你家那把没开刃的菜刀拿来,我倒要看看,徐村长要怎么砍烂自己衣服!”
在徐长明惊愕的目光中,夏青林将菜刀一把塞进他手中。
何书记冷眼看着他:
“徐村长,开始你的表演吧!”
于是乎,刚才一把鼻涕一把心酸泪的徐长明,众目睽睽,在何书记的‘鼓励’(监督)下。
将自己的羊皮袄铺在地上,牟足全力,挥刀猛砍十几分钟!
钝刀之下,皮袄柔韧不摧,徐长明却出了满头大汗。
他仗着当时有村民作证,想着瞒天过海,坐实夏家罪行,事先做足了一切准备。
本以为十拿九稳。
刚才听儿子解释,才知道他的一切‘卖惨’行径,早被夏家预判了!
更要命的,当时夏青青握的那刀,是没开过刃的!!
只因夏老三父亲是‘磨剪子戗菜刀’的。
夏老三让人打菜刀时,为省点钱,买了没开刃的,打算让自家老子磨。
当时夏大嫂为了助阵,没敢拿利器,就摸了这把,来虚张声势…
而他却被这刀吓尿了裤子,在村人面前丢了大丑!
此刻,又被人反拿捏住把柄。
娘的夏老三,都怪他抠搜!!!
徐长明气得牙快咬碎了,夏青林却冷不丁开口:
“村长把我家刀劈豁口了,得赔。”
徐云廷狠瞪他一眼:
明明是个书呆子,却笔杆子硬得很。
他一篇大字报,明晃晃的贴在公社门口。
一手好字,立刻吸引众人目光,包括酷爱书法的何书记。
他心中不屑,只以为夏青林哗众取宠。
上前一看,却惊傻了眼。
那上面写着,他妹乱搞,还杀人;他爹以权压人、他娘装晕讹人…企图颠倒黑白,愚弄可怜百姓。
种种恶行公诸于众,俨然一场村霸欺压良民的经典桥段。
并且,还预判了他爹下一步动作。
末尾,从仁义礼智信,谈到社会核心价值观。
那什么‘富强、民主、文明公正…’,看得他头皮发麻。
旁边的何书记却眼中噙泪,手都拍红了,连说三声‘好!’
这才有何书记领着着一队民兵,浩荡荡去主持‘公平正义’的场面。
只是,撑得不是他家的场子。
他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瞒过书记,给家人提个醒儿。
谁知,他爹就‘自投罗网’了。
殊不知,他爹在划开皮袄子的那一刻,就掉进夏家的陷阱。
后来的‘卖惨’,更是加剧了书记的不信任…
以至于,在回村路上,徐长明辩解了一路。
何书记愣是将他当成一个屁。
只询问夏青林:
‘现在做什么工作?要不要来公社?在他手底下做事……’
徐长明父子气得牙痒。
当何书记的助理,可一直都是徐云廷坚持不懈的目标!
就这么轻轻松松,被他最瞧不起的废物给得到了。
而让他们父子更气的是,当他们赶到村里时,张元香和徐娇,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徐云廷自行车链条蹬得快冒烟了,才追上一行人。
徐娇见二哥追来,顿时升起一丝希望。
匆忙交代他,去县城找某个人,接着便同警察走了。
徐云廷望着一起被带走的陆怀远,愣在原地良久。
前方不远处,传来徐家大哥气急败坏的声音:
“云廷,到底怎么回事!娇娇为什么杀人?!”
徐建民气喘如牛,推着断了链条的自行车,在乡间土路上疾速狂奔…
而深藏功与名的夏青青,此刻也并不轻松,她在县医院,正上演着一场生命拉锯战。
她手握镰刀,挥向了死神,心中一阵土拨鼠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