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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裹挟着花香的风也吹不散这沉默的气氛。
  迟婉甜还是先开了口:“我奶奶病重,你能借我点钱吗?”
  没想到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按照她的性格,如果不是实在走投无路,肯定也不会来找他,谢朗赫有些心疼。
  “多少?”
  “一万二。”
  “好,那……”
  迟婉甜第一次打断了他的话,“欠条我写好了,不会赖账。”
  听着这话,谢朗赫心里升起股怒气,“不需要。”
  两人沉默着走到了自助取款机旁。
  谢朗赫将取出来的钱递给迟婉甜,看着厚厚的红色,这一刻,她清晰的意识到了两人间的差距。
  有些人的起点,是她倾尽一生都到不了的终点。
  手上的钱隐隐发烫,迟婉甜低声说了声,“谢谢。”然后低着头仓皇逃走。
  于明航有些紧张地走上前,“她的事,我们要不要……”
  谢朗赫烦躁地推开他,大步离开,“别跟过来!”
  于明航看着谢朗赫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
  “听到了也好,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最后受伤的也只会是迟婉甜。”
  迟婉甜手里捏着借来的一万二,急匆匆赶往医院。
  她喘着粗气站在病床边,看着奶奶蒙着的白布,脑子一片空白。
  医生说着什么,她根本没听清。
  隔壁病房家属的痛哭哀嚎响彻整个楼层,可她不知为什么,一滴眼泪都没有。
  奶奶看着上去似乎只是睡着了一样安详。
  她抚摸着奶奶满头白发,“奶奶,别怕,囡囡会一直陪着你的。”
  空荡荡的病房,无人再应声,也无人再为她撑起一片天。
  吊唁那天,破破烂烂的小院子乌泱泱挤满了人。
  迟婉甜跪在遗像前,眼神空洞的看着黑白照片上盈盈笑着的老人。
  身后吵吵嚷嚷,所有熟悉不熟悉的亲戚脸上都吵得不可开交。
  他们所来不是为了奶奶,而是奶奶留下的这套院子。
  据他们说,过不了几年这里会拆迁,房主会有一笔不菲的拆迁款。
  他们争论得面容扭曲,奶奶的灵堂除了迟婉甜,无人踏足。
  争论不出结果,他们不肯让奶奶入土。
  迟婉甜这时终于落下奶奶死后第一滴泪,“别吵了,我自愿放弃这个房子,让奶奶入土为安吧。”
  这一刻,她没了家人,也没了家。
  第二天她拿着没用上的一万二,迈着僵硬的腿回到了学校。
  谢朗赫不在教室,她想了想,去训练场找他。
  从训练场侧门走进去。
  迟婉甜还没看见人,先听到了一个男生的笑声。
  “谢朗赫,你把钱借给迟婉甜不就是肉包子打狗!她要捡多少年的垃圾才能还得起?”
  谢朗赫不耐道:“我就没指望她还。”
  于明航看着皱眉的谢朗赫,忍不住开口,“赫哥,虽说一开始是为了打赌才追的她,但你要真喜欢她……这个嫂子我认!”
  谢朗赫冷嗤一声:“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玩玩而已。”
  几个男生哈哈大笑,“是啊,多有新鲜感!”
  他们开始问起谢朗赫跟她这种女人亲嘴是不是跟亲垃圾桶一样。
  迟婉甜安静听着这些,心口泛着空荡荡的疼。
  最后惨白着脸,仓皇逃离。
  回了家,迟婉甜碰了碰门口的风铃。
  奶奶的声音却没再响起。
  房里黑漆漆的,家里不再永远亮着暖黄的灯,也再无人唤她一声“囡囡”。
  黑暗和绝望将她吞噬,她再忍受不了,冲回房间翻出抗抑郁药,大把大把的塞进了嘴里。
  干巴巴的苦涩黏在嗓子里,令人作呕。
  迟婉甜以为这样就能熬过去,像以前的六年一样,可却没有丝毫缓解。
  妈妈最后绝望的眼神、爸爸身上的血红和蒙在奶奶身上的白布混作一团……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她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歇斯底里的吼叫着内心的绝望。
  对,她该死……早在六年前她就该死了,是因为奶奶她活了下来。
  现在奶奶没了,她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所有人都嫌恶她、取笑她。
  她的心动和救赎不过是一场笑话……
  迟婉甜拿出枕头下藏了很久的小刀,看着腕间深深的疤,毫不犹豫地割了下去。
  鲜红的血一点点染红了衣服,她却觉得不够,又连着划了几道。
  意识朦胧间,似乎又看见了奶奶,迟婉甜努力伸手。
  “奶奶,你是来接我的吗……”
  ……
  训练场的谢朗赫听着他们肆无忌惮的讲着这些,压抑了很久的烦躁再压不下去,上去就是一脚踹在那个人身上。
  “给你脸了是吧,再说一句试试?!”
  几个人挂了彩回到教室。
  谢朗赫回到位置,脸上愠怒还没散。
  迟婉甜的前排转身道:“赫哥,刚刚迟婉甜去找你了,你没见到她吗?”
  谢朗赫心里陡然空了一下,嗓子干涩的问:“……什么?”
  “她去训练场找你了啊,回来后把钱塞你抽屉就走了。”
  谢朗赫打开抽屉,钱被包得整整齐齐,上面的纸条字迹熟悉,“你赢了。”
  谢朗赫心仿佛漏了一拍,冲出教室。
  他找遍了学校都没有看见迟婉甜的身影。
  墙角的海棠花耷拉下来,随着谢朗赫奔跑带起的风掉落在地。
  他站在送迟婉甜回家的那个路口,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家在哪儿。
  心脏不安的跳动着,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慌乱。
  迟婉甜,你在哪儿……
  电话声在狭小的房间不断回响。
  迟婉甜用尽力气睁开眼皮,这手机是她奶奶的遗物,电话号码几乎没人知道。
  迟婉甜挣扎着捡起手机接起,哽咽着开口,“奶奶?”
  那头寂静无声,很久才传来谢朗赫的声音:“是我,谢朗赫。”
  他回学校找老师拿到了迟婉甜留下的监护人电话。
  居然……是他……
  腕间的血一滴滴往下落,迟婉甜久久没有出声。
  一直没得到回答的谢朗赫再次开口:“纸条我看到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是顽劣又桀骜的我,配不上你……
  可这句话他没说完,就被迟婉甜打断,她声音低柔:“你还记得你曾给我唱过的歌吗?”
  谢朗赫一愣,随即想起那是一模之前,迟婉甜压力很大,他怎么逗也放松不下来。
  最后没办法,正好那首歌在广播站响起,他就顺势唱歌给她听。
  可她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件事?
  就在这时,迟婉甜的声音再次响起:“谢朗赫,再给我唱一次吧,你唱了,我就不怪你了……”
  她的话混着电流声带着沙哑,谢朗赫呼吸一窒,她果然听到了。
  “……好。”
  接着,他就开始唱了起来:“对这个世界如果你有太多的抱怨跌倒了就不敢继续往前走为什么人要这么的脆弱堕落……”
  少年的声音依旧清朗,迟婉甜听着,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耳畔的歌声也越来越模糊。
  “谢朗赫,我不喜欢你了……”
  这声轻喃顺着风传到了电话那头。
  电话那头谢朗赫似乎在说些什么,可迟婉甜不会再知道了。
  她拿着手机的手无力的滑落下去,砸在地上的鲜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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