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傅淮序，见到孕妇老人摔倒会扶。
可此时此刻的傅淮序，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善良”的东西。
他再也不用会允许任何人用他的良知来伤害他最爱的人，别人死不死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傅淮序垂首，轻轻抚摸着姜西柠白皙的脸颊，声音干涩喑哑。
“皎皎，对不起。”
姜西柠只知道他在不开心，却不明白为什么要跟自己说对不起，“星星……”
傅淮序猛地将姜西柠拥入怀中，再次睁眼，那些阴暗痛苦的回忆已经被敛入皮相里。
“是我不好……出国这么多年，都没有陪着皎皎，当初答应你一起去看海、去游乐园……一件都没有做到。”
原来是这样！
姜西柠双手捧着傅淮序的脸，懵懂的杏眼透着别样的认真，“星星，我没有怪你。”
“你是去治病，你的眼睛好了，我就很开心了！”
灯光交错辉映，星星点点倒映在眼底，明亮无比。
“嗯。”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抚着女孩乌黑柔软的头发，轻轻揉了揉，“所以，今天从游乐园开始，以后的所有，我会慢慢补给皎皎。”
……
把游乐园项目游玩大半后，拍了无数照片后，傅淮序带姜西柠去了城西墓园。
白日里的墓园静谧无声，到晚上不免有些阴森恐怖。
姜西柠有些害怕地抓着傅淮序的手，羽睫上下颤动，“星星，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她知道这是墓园，里面全是去世的人。
人死了，就会变成鬼。
这里会有鬼吗？
一阵寒风呼过，姜西柠浑身一颤，忍不住扑进了傅淮序怀里，“星星！”
“皎皎别怕，没有鬼。”
傅淮序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声音里多了一丝淡淡的哀伤，“我想带你来看看我妈……”
星星的妈妈……
姜西柠的手不自觉松了松，她听奶奶说起过，星星的妈妈是个很温柔优雅的人，会做很好吃的小饼干。
星星是想妈妈了吗？
她想妈妈的时候可以打视频，妈妈也会飞回来看她，可星星……姜西柠心里酸酸的，却一点都不害怕了。
“星星别难过，我陪你去看妈妈。”
“嗯。”两人手牵着手穿过一排排的墓碑，距离来年清明节还有几个月，这里有的摆满鲜花瓜果，有的则是无人问津。
“其实我没真正见过她……”傅淮序的手温暖，但语气听着却尤为孤寂。
“我和四哥相差十岁，妈怀我的时候已经过了四十，别人都劝她不要生，可她还是把我留了下来……”
蓝紫色的鸢尾花被放在墓碑前，照片上的女人样貌并不年轻，眼尾已经有了几道褶皱，但笑容却格外平和、温柔，是那种让人很想亲近的长辈。
“星星，你和妈妈长得很像……”特别是眼睛。
姜西柠在身上摸了摸，没找出什么东西，只好把手腕上的镯子取了下来，轻轻放在碑前，“傅奶……”
按照傅景浩的辈分，是该称呼“奶奶”。
可依着傅淮序，就不该这么说。
“傅妈妈，初次见面。”姜西柠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耳根微红，“忘了给您准备礼物……”
“这是我最喜欢的镯子，希望您会喜欢！星星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后，我会多多来看您的！”
看着小姑娘稚声稚气的模样，傅淮序心尖柔了柔。
“星星，到你啦。”
姜西柠打完招呼，就把位置让给傅淮序。
知道他可能要说些悄悄话，姜西柠还特别贴心地朝后退两步，给他们留出空间。
傅淮序蹲了下来，漆黑眼仁看着墓碑上的字，“妈……”
仿佛有很多的话要说，但又好像已经过了那段遇事可以向母亲倾诉的年纪，傅淮序有些沉默，最终只是道，“您别怪我。”
余光看到小姑娘踮着脚踩自己影子的欢快模样，傅淮序唇角微勾了勾。
“妈，其实皎皎骗了你。”
他用手碰了碰那块冰凉的碑，声音低低的，“她是我的心上人，我也不想当什么最好的朋友……”
……
从墓园离开，姜西柠以为要回家了，却被带着神神秘秘地去了另一个地方。
“这是哪儿啊？”
她眼睛睁得圆圆的，小仓鼠似得左顾右盼，这里好多的花啊……
草地细密而柔软，宛如绿色绒毯，四周被圆弧形的透明穹顶罩住，将整片艳色花海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完美分隔开，偶尔有雪花飘落，浪漫雅致。
傅淮序没有回答，只是牵着姜西柠的手，缓缓地走到最中央。
“皎皎还记得我的初恋是谁吗？”
“当然记得！”
姜西柠自信地拍了拍胸脯，她的记性可好了，“你的初恋是我，你当初说过的！”
“皎皎记性真好……”傅淮序还没开始循循善诱，就见到小姑娘神神秘秘地凑近，“星星，告诉你个秘密。”
“我也有初恋哦！”
姜西柠羽睫扑闪不停，兴奋地和他分享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傅淮序唇角的笑容渐渐淡了。
“是嘛？”
“是哦，我只和你一个人说。”
傅淮序沉默着，手指绷到发白，“皎皎的初恋是谁……”
姜西柠眨了眨眼，娇俏道，“你猜？”
猜……傅淮序唇角勉强扯了下。
明明他离开的时候皎皎身边没有任何人，十年时间，少女懵懂时期的初恋，多么美好……
是傅景浩？还是另有其人？
姜西柠歪着头，她觉得星星有时候也笨笨的，她很早就说过喜欢他啊，那不是初恋吗？
正当傅淮序的思绪歪到爪哇国，漆黑眸底覆上裹着妒毒的暗雾之时，姜西柠突然踮起脚，双臂圈住他的脖颈，明眸熠熠生辉，“我的初恋……是你呀！”
傅淮序明显一怔，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足足呆愣好几秒，“我？”
他语气明显有异，像是不敢置信，也好似带着质疑。
姜西柠不解，眉头轻皱了起来，“你不高兴吗？”
她知道星星初恋是她的时候，可高兴了。
“怎么会……”傅淮序眼神灼烫，似星火燎原，覆了整片心田。
他岂止是高兴，就是让他现在死了，也甘愿了。
傅淮序握住姜西柠的手背，紧贴于自己胸膛之上。
隔着厚厚的衣裳，那急速搏动偶尔漏几拍的的心跳声也清晰地传递过来，无言地诉说着那份狂喜，“我很高兴，只是皎皎吓我。”
傅淮序表情有些委屈，“我还以为皎皎的初恋是其他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盛满细碎的星光，看着像坠满天空的小星星。
很亮，也很好看。
姜西柠后知后觉心脏也跳得快了些，声音变得小了些，“没有吓你，我只是想给你惊喜……”
“其实，我也有个惊喜要给皎皎。”
傅淮序嗓音忽然变得很轻，修长手指抬起，指向天空，“看。”
不知何时起，漆黑如墨的天幕下，悄然出现了许多亮眼的光点，那是一架架无人机。
透过穹顶看去，光影变换，缓缓组成两行大字。
【皎皎，我喜欢你。】
【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姜西柠睁着灵动的杏眼认真看着，孩童般一字一句地读了出来，“……可以做我女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