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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启安此时正在焦虑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当真是朝如青丝暮成雪,是非成败转头空。
  他站在窗帘后面,咬着指头,面色凝重地望着来路,希望赵启明能够像天神出现一样,给他带来光明。
  他无法预测发生的一切,只能乞求贺正礼只是教训几句,然后把人轰出去。
  至于将来,将来的事还有回转的余地,但最重要的是渡过眼前的难关。
  将来事情淡去,只要自己牢牢控制住贺宸,那么即便是贺正礼,对唯一的儿子恐怕也无可奈何。
  贺宸曾经说过,父母外公舅舅都是他这辈子最爱的人,如果他们均不同意,无论是谁,他都不会带回贺家。
  相反的,家人也给予了他最大的爱和包容,父亲知道他有这种倾向时,他只是沉默地坐在书房里,整整一晚。
  第二天看到贺宸跪在门口时,他只是说,“起来吧。如果非什么人不可,那就这样吧。改日带你去外公那里,咱们父子先认个错。”
  他并不认为赵启明能带来什么转机,对方正在气头上。
  想来也不至于揍他一顿。但一定会在自己和贺宸之间竖起一道屏障。未来凶多吉少。
  赵启明此刻却没有心思管什么赵启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与贺宸的父亲对局。
  在正式开始之前,贺正礼对眼前的青年说,“你说的会一点,我持怀疑态度。为了防止你有所保留,我得下一点彩头!”
  李管家在一旁侍奉茶水,赵启明抬眼看他,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点启发。
  然而管家只是鼓励性地点了一下头,一旁饶有兴趣围观的贺夫人,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贺守礼道,“如果你赢了,我许你一个承诺,将来在云州,不管你遇到什么麻烦,只要不是违法乱纪,天大的事我都给你解决。”
  贺夫人笑吟吟地补充,“如果你赢了,我把贺宸给你怎么样?”
  原本贺守礼的话并不足以使他沉稳的个性产生任何微妙的不同,把贺宸给我?
  这话却让他的心忽然就狂跳起来,紧凑又克制的呼吸令他的喉结无声地滑动,吞了一口唾沫……
  他很快收拾心情,“如果我输了呢?”
  贺夫人扑哧一笑,“输了当然就什么都没有啰!贺宸也没有——”
  贺夫人特意加深了“贺宸”两个字,因为他的表情实在有趣,那双瞳孔淡定坚毅,不为所动。
  但提到贺宸时便生动了许多,夫人继续道,“臭小子目前是不怎么样,但过几年吧,会长成一个不错的男人,这点我向你保证!”
  赵启明终于知道夫人是拿自己寻开心,他不知所措地回了一句,“他不是我的。”
  这边在无谓的消耗着时光,但赵启安那边却是一肚子无处发泄的焦虑不安——
  时间一点点过去。
  棋局从一开始的轻松自如,到后来便是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清的紧张气氛。
  夜已深,秋意寒。
  但作为观战的棋友,李国的额角却已经浸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因为从未有人能在老爷的棋威下走出过300手,赵启明是第一个。
  此时棋盘左边上出现了白净杀黑的“连环劫”。
  赵启明执的是黑棋,贺正礼白棋。
  眉清目秀的青年,至少在贺夫人眼里是如此。
  他紧抿双唇,目光严峻地凝凝视着棋盘,那双漂亮的手在棋盘上扭转乾坤……
  双方每交换一回合,都是势均力敌的提劫,三步算一步。
  对于观棋的人来说,已经不关乎输赢,而转为关心棋局手数的对局了。
  贺夫人年轻时,与贺正礼的缘份,正是始于一场对局。
  贺夫人姓沈,单名一个秋字。是根正苗红的红二代。
  两个哥哥一个从文,当起了外交官。一个从武,军旅生涯磨炼了他钢铁般的意志。
  贺宸夹在这样两个舅舅之间,谁都不敢得罪。
  每回两人为了他应该从文还是从武吵得不可开交时,贺宸只能在一旁安分守己。不敢插话。
  幸好遗传了贺正礼的优良基因,从商倒也还说得过去。
  当棋局突破到400手的时候,棋局形势却远不如想象的乐观。
  甚至有一度白棋还似乎稍有不利。
  但最终427手本局结束时,贺正礼的白棋还是恰好赢了半目。
  其实优势很小。赢得很危险。
  作为观友,管家和贺夫人热烈地鼓起了手掌,夫人朝丈夫笑道,“终于有人治治你了!”
  赵启明有些不自在tຊ,“我输了。”
  贺夫人拍拍他的手背,连连道,“输得好!输得好!你要是不输,他恐怕今夜就要失眠了。遭殃的还是我!”
  贺正礼咳嗽一声,站起身来,几乎就想伸手狠狠地拍打他。
  像个老父亲对争气的儿子的肯定,又或者是优秀的人之间惺惺相惜,不吝于赞扬对手的伟大。
  他对赵启明说道,“棋下得不错。”
  赵启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道,“贺先生谬赞。”
  “我说的话,还算数。将来在云州,有什么事情来找我,我帮你解决。”
  “谢谢贺先生!”,赵启明看了一眼腕表,已经凌晨,连忙告辞,“那我就不打扰了!”
  管家道,“我安排司机送赵公子回去吧。”
  赵启明连忙阻止,“不必麻烦,我有开车来。这么晚了让司机来回跑一趟,没必要。”
  “既然如此,要不要留宿?”贺夫人明显是在逗他。
  赵启明明白过来,倒也没什么不自在。
  只是离开贺家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朝那座大宅深深看了一眼,只要他健康快乐,他就满足了。
  回到赵家,惊动了喝得烂醉的赵启安。
  他由于等得煎熬,一开始只是为了冷静下来,喝着喝着,就变成浇愁了。
  见赵启明的车驶入大院,他疯了般冲出去,抓着赵启明的胳膊,“怎么样?贺宸他怎么样?”
  见赵启安这般模样,赵启明也有些不忍,原来爱一个人,真的会发了疯。
  他的弟弟向来清冷,孤傲不群,从没给过自己一个好眼色。
  今夜却仿佛自己是他唯一的依靠,不是去拜托大哥,而是来求自己。
  见他这般失魂落魄,赵启明也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他没事。听说是受了点刺激,缓两天应该就能恢复。”
  “那……你有没有见到他父亲?”赵启安终于问出了他一直提心吊胆的问题。
  “见到了。”赵启明简洁地回答。
  “情况如此?他有没有责骂你?有没有对你做了什么?”赵启安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显然他对此事极为关心。
  “没有。”赵启明平静地回答。
  “没有?你说的没有是什么意思?”赵启安的声音突然提高,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地低吼,显然他对这个回答感到难以置信。
  “他没有责骂我,也没有对我做什么。我们只是坐在一起,下了一盘棋。”赵启明耐心地解释道。
  赵启安闻言,身形一晃,跌坐在地上,眼中满是震惊和不解,“就只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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