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嘈嘈切切的琵琶音落定，乐女缓缓退去。
“参见陛下。”
整齐划一的声音在殿中回荡，除此之外无半点杂音，堂间的人起身作揖，堂外一众朝臣立于门外俯身叩拜。
沈黎安跟着太子起身，余光瞟到台上男人的衣角，她不敢抬头瞧，只瞄到男人身着明黄色袍衣，衣上龙纹若现。
一个沉稳有力的中年男声，“都平身吧，既是家宴，不必太过拘礼。”
殿中众人落座，殿外人散到席间，沈黎安坐下后抬头看了一眼台上的皇帝。
皇帝看起来约莫有五十岁，浓眉宽脸，眉宇之间微微皱起，脸颊两侧略显瘦削，却看起来很有气场，让人感到不怒自威。
再一仔细看，惠贵妃也在刚刚皇帝到的时候，来到了台下的席间。
沈黎安小声感叹，“殿下同皇上长得真是相像。”
周承钰转过头来，“哦？”
“殿下自己不觉得吗？”沈黎安端起酒杯自饮一口，“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周承钰未答话，只望着堂中的正在演唱的戏曲，问道：“王妃爱听戏，可知道今天这是唱的什么曲儿。”
沈黎安指了指旁边立着的字牌，“殿下这是考我还是逗弄我？这都写着《霸王虞姬》呢。”
周承钰扭头看她说道：“是本王疏忽了。”
太子正欲扭头继续听曲儿，却看向了对面的位置，沈黎安也看过去，这一看不打紧，三皇子正朝着沈黎安的方向看过来。
在这尴尬的气氛中，沈黎安看了看三皇子，又看了看太子阴沉的脸，她手忙脚乱地倒着酒壶，然后将酒杯抬到了太子的嘴边。
沈黎安柔声道：“殿下喝酒，不要理会闲杂人等。”
太子淡淡开口，“你倒是越来越会察言观色了，不像以前在太傅府的时候，总是呛着我说话。”
沈黎安挤出笑脸，“这不是怕殿下听了什么闲言碎语，对臣妾有什么误解嘛。”
太子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接过沈黎安递过来的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沈黎安暗自思忖，书里周承钰是个疑心颇重的角色，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若是得罪了他，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曲毕，众人兴起，皇帝啧啧称妙，底下人也跟着鼓掌。
台上皇帝感动，声音微颤着缅怀，“虞姬之于项羽，一如当年贤贞皇后于朕。”
台下沈黎安突然看向三皇子，她知道，书里的情节就要上演了。
皇帝从龙椅上站起来，身边的老太监上前扶住他，声音细而尖，“陛下当年和贤贞皇后，真是伉俪情深的一对佳话啊。”
皇帝看着太子的方向，“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朕看着太子和太子妃如此恩爱和睦，心中倒是宽慰不少。”
太子牵住沈黎安的手，皇帝满意地点头，而后他转头看向三皇子，“承明也不小了，该是婚配的年纪了。”
台下一直未做声的惠贵妃突然开口，“臣妾上次见了一面陈家将军的女儿，他这小女儿能文能武，真是让人喜欢的不得了，这又刚好是出阁的年纪，和承明倒是十分般配。”
皇帝笑着点头，“朕也有此意。”
周承明站起来，从酒桌旁出列立在大堂中央，他表情淡然地抬头，眼中掺着些许迷茫，“儿臣谢主隆恩。”
殿外陈将军叩首，“臣承蒙恩赐，替小女谢主隆恩。”
沈黎安看过去，皇上在高兴，贵妃也在高兴，甚至台下的陈将军也满脸笑意，唯独周承明木讷地坐回了座位，脸上看不出表情。
沈黎安突然想起当年自己也是这样被赐婚，她扭头看着太子，发现太子也正看着她，于是她开口问道：“殿下当年同臣妾成婚时，也是这样吗？”
太子皱着眉疑问了一下，“哪样？”
“像三皇子这样拉着个脸不开心吗？”
太子沉着眸子思考，“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和谁成婚都是要成婚的。”
沈黎安突然抽风道：“那殿下娶了臣妾以后，可有心里不甘愿的时候？”
太子左右望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沈黎安摇了摇头，“臣妾就是一时兴起问一问罢了。”
周承钰带着几分认真开口，“本王确实与王妃没有多少感情，也谈不上喜欢，但你若说与你成婚是否有不甘愿的时候，本王觉得是没有的。”
沈黎安苦笑一声，“殿下自然是没什么不甘愿的了，殿下是太子，以操心国事为重，至于多一个妃少一个妾，也不会有什么甘不甘愿之说。”
沈黎安以为太子听了这话会生气，可是太子却出乎意料的笑了起来。
周承钰带点散漫的笑意，“你不要把本王想得好像什么女人都能看得进眼似的，本王心思是不在这后院之中，但本王的眼睛也不是摆设，要真是多一个妃嫔，长得歪瓜裂枣的，本王就是打死也不甘愿。”
沈黎安回呛他，“臣妾和殿下一个意思，若是殿下长得凶神恶煞，那臣妾就是吊死在房梁上，也是不愿意的。”
太子也不依饶，“你什么时候嘴皮子这么不饶人了，本王记得以前母妃是因为你恭顺有礼才有意将你配与我的，在府三年，本王瞧你是原形毕露，跟你小时候一个样，一点没变。”
沈黎安顿时来了兴致，太子和太子妃还有这青梅竹马的渊源？
她装作好奇道：“那殿下说说，臣妾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太子若有所思，“你小时候倒是多话，可后来时隔多年再见你，就成了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了。”
沈黎安回头问青岚，“青岚，你觉得呢？本宫小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青岚想了一下，“殿下说的大概是娘娘及笄那几年，那时候宫里来了嬷嬷上府教管，娘娘那会儿为了学习宫中礼仪，确实吃了不少苦头，郁郁寡欢了好长些日子。”
沈黎安摊手道：“瞧瞧，臣妾嫁给殿下吃了这些子苦头，殿下要是再疑心臣妾，臣妾的心都要碎了。”
太子揪起盘子里的葡萄往沈黎安嘴里一塞。
“喝酒也堵不上你这胡言乱语的嘴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