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上安静下来,偶有哭闹的孩童,妇人的训斥声,狗吠声,烟火气十足。
周庭芳这几天都碾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刚起身,莲枝便醒了,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说道:“奶奶要什么?”
“睡不着,我出去走走。”
周庭芳深夜出门,莲枝并不觉得奇怪。鶕
自家姑娘自幼被寄养在庵里,脾性本就比旁人刁钻古怪一些。加之又摔断了腿,夜里疼痛难忍、深夜出去透气也是常有的事情。
她只是有些担心,“奶奶可是腿又疼了?婢子去拿药膏给您按摩推拿——”
“不必。”周庭芳拉着她的手,“别惊动任何人,推我去河边走走便可。”
这宅子一里地外就有河,倒也不远。
庄子上民风淳朴,入了夜几乎没人,莲枝虽不怎么担心安全问题,却还是叫了一个健硕的小厮跟随。
周庭芳确实膝盖很疼。
自她去年从西北当知州回来路上被仇家打断双腿后,无论如何治疗,她都觉得膝盖疼痛。鶕
许是后世医学所称的幻肢痛。
她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膝盖,强忍着疼痛,额前却有凛凛冷汗。
出去吹吹风就好了。
005 身死灯灭
果然,当周庭芳的轮椅上来到河上的小桥时,迎面吹来凉爽的河风,看着远处的山峦,头顶硕大的星子,她整个人清醒不少。攢
此刻,她犹如溺水的人,跃出水面,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心中郁郁,随着晚风,徐徐消散。
莲枝站在远处,不敢上前,只是担忧的望着她。
此刻的姑娘,看起来那般落寞,天地之间,仿佛她一人孑然而立。
姑爷再娶,姑娘心中一定非常苦闷吧?
姑tຊ娘看似受宠,可嫁入秦家半年,从不见周家那边来人或是来信。
就好似姑娘摔断了腿,就再不是周家人。攢
真希望姑娘能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也好过一直这么憋在心里。
莲枝作为周庭芳的贴身婢女,自然知道周庭芳时常深夜哭泣不止,醒来时双眼呆滞,仿佛只剩一副躯壳。
可白日里,姑娘还要强打精神应付姑爷和那位心眼颇多的婆母。
姑娘心里的苦,只多不少。
“莲枝!”
周庭芳忽然唤她,声音有些急切。
莲枝立刻上前。攢
“要下雨了,你回去拿伞,记得要快!”
“下雨?怎么会下雨,这样好的天气——”莲枝正欲抬头望天,却被周庭芳低喝一声打断,她的语气不容置疑,眸色低沉,“快去!”
莲枝不疑有他。
自家姑娘学识渊博,她说要下雨那就是一定要下雨。
好在刚才出门时带了小厮,不至于让姑娘无人看护。
她扭身便走,却全没注意到一侧的灌木丛里,那名健硕的小厮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半点声音也不曾发出。
万籁俱寂之中,只剩莲枝的脚步声渐渐飘远。攢
周庭芳独身坐在轮椅,望着桥底下哗哗的流水,侧耳听着莲枝越来越远的声音。
一片寂静之中,女子眉目如苍山之雪。
月色之下,女子衣衫单薄,一缕长风吹起,她的脸如同笼罩在神圣的光雾之中。
真好,这次终于救下一个她的贴身之人。
锦屏……若是上一次在西北,我也能护住你,那该有多好。
周庭芳一声冷笑,厉眼扫过四下,“躲在草丛里那么久,你们是要拉屎还是要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