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十点。
云程大厦二十楼。
电梯门开了,西装革履的宋霖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眼睛扫过办公室,所有人都在埋头工作,除了罗良俊,他满头大汗,袖子挽到手肘,正在跟面前一堆破零碎较劲。
宋霖拧着眉慢慢走近,敲了敲罗良俊的电脑屏幕:“罗助,上班时间忙什么呢?”
“宋总来啦。”罗良俊扬起他那张胖脸,嘻嘻一笑,“这是早上晚晴姐送来的,说是非晚的VVIP礼物,让我拼好了放你办公室。”
“礼物?”宋霖看向那堆东西,“这不就是乐高颗粒吗?”
罗良俊连连点头:“我小时候可喜欢拼这些玩意儿了,宋总放心交给我,给我一个小时。”
他竖起一根手指,有些激动,“就一个小时,我拼好给你送过去。”
宋霖瞪眼扫过罗良俊:“没见你上班这么积极过。”
他抬脚往办公室走了几步,又倒退回来:“拼出来是个什么东西?有图片吗?”
“有有。”罗良辉急忙点开手机给他看,“这是伦敦塔桥吧?”
“塔桥?”
宋霖真没想到会是这个,他接过罗良俊的手机一看,还真是塔桥。
罗良俊继续低头照着说明书上翻找颗粒:“晚晴姐说,这是非晚特别定制的,跟别处不一样。”
宋霖仔细看了看:“有什么不一样。”
罗良俊嘶了声:“其实我也没听懂,她说视角不一样。”
“视角?”
“对。”罗良俊点点头,“原话是这么说的……”
他清了清嗓子,“让你们宋总好好摆一摆,想看什么角度就摆成什么角度。”
罗良俊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但宋霖一下就听懂了。
江拾月在伦敦的公寓可以直接看到塔桥,从她那面窗看出去,塔桥斜斜跨过泰晤士河面。
他把手机换了个角度,摆出了和当时一样的窗景,看了会儿又把手机递了回去。
“拿进来,我自己拼。”
“什么?”罗良俊愣了愣,“塔桥吗?”
“不然呢?”宋霖已经往办公室走了,“拼你那不中用的脑袋吗?”
五分钟后,罗良俊把那一堆颗粒不情不愿地送了进来,哗啦一下倒在了宋霖的办公桌上。
他嘴唇动了几动,显然是想说什么,但到底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又退了出去。
“你等会儿。”宋霖铺开了那堆颗粒,“没什么重要的事别来找我,挺忙的。”
罗良俊哦了声,转过身才敢瞪眼,嘴里无声嘟囔着:“拼你那不中用的脑袋去吧。”
“罗良俊,你骂我呢。”
宋霖阴测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罗良俊一个哆嗦,快走几步出了办公室,轻轻带上门,走出好几步才敢翻了个白眼:“不务正业,总裁上班拼乐高,云程迟早……”
他的诅咒还没能说出口,迎面电梯里又走出来一人,是周盛良。
这段时间,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但在宋霖那里,还没到见他的时候,自然也就吊住了没见他。
周盛良现在跟热锅上的蚂蚁也没什么差别了,上面有银行的贷款,下面有工地的催款,再加上企业本身周转需要的资金,这时候说是胜奇的生死存亡之际也不为过。
他无数次的后悔,当时怎么就一念之差拿了方毛子的这块地,原以为搏一搏,他这制造型企业也能撬个杠杆,鱼跃龙门搞把房地产,哪成想不光把企业带进了沟里,自己还进去关了那么长时间。
几十年的脸这几个月都丢尽了,到处热脸贴冷屁股,还搅进了林开源这趟浑水里。
想到林开源,周盛良又是半背的冷汗。
真是好悬提前出来了,这几天林开源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万没想到方毛子和林开源还干下了这等恶事。
好好的祸害人家女孩子,据说报案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目前还只是林开源和方毛子两个人,如果涉及到更高层面的权色交易,难以想象最后会如何收场。
宏悦集团,林氏家族,泰山崩盘就在一线之间了。
周盛良挤出笑脸,迎上了罗良俊:“罗助罗助,宋总今天在的吧,我在楼下可是看着他上来了。”
罗良俊摇摇头,瞎话张口就来:“出去了,就刚刚。”
“刚刚?”周盛良当然知道这是托词,但还是做出一脸惋惜之色,“哎呀,真是不巧了,我这也刚上来没碰见呢。”
“你看这。”他晃了晃手里的纸袋,“知道宋总喜欢喝正山小种,我特意托人从武夷山取来的,正宗得很。”
“这样这样。”他绕开罗良俊就要往里走,“把这茶叶放在他办公桌上我就走,别回头给弄丢了。”
罗良俊伸手就要拦他:“怎么会丢呢?来来给我就行,我一定完完整整交给宋总。”
但周盛良碰了这么多次壁,今日是势在必得了,他拿出当年盘活电子厂的气魄,左突右进,不知怎么的就晃过了罗良俊,小跑几步到了宋霖办公室门口,一鼓作气推开了门。
“诶诶,周总,你怎么回事,说了不在了……”
罗良俊着急忙慌的追了上来,拉住周盛良还想把他往外拖,“你这不礼貌知道吧。”
“行了。”宋霖摁好了一个桥墩,抬眼看看罗良俊,“哪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周总又不是外人,罗助,去泡杯茶来。”
周盛良连连点头:“是是,都不是外人不是外人。”
罗良俊退出去泡茶了,周盛良立在门口,宋霖低头继续拼塔桥,两人都没说话,偌大一个办公室,一时只能听见颗粒之间嘎达嘎达的拼接声。
周盛良久混江湖,知道现在不是开口的时候,宋霖不说话,他便也没说话,只把茶叶袋搁在了桌上,自己遥遥坐在了沙发上,等待宋霖召唤。
宋霖拼得挺专心,乐高这事吧,不开始还好,一旦开始了那就停不下来,根本察觉不到时间。
这么翻翻捡捡拼拼,一个小时之后,塔桥的底算是打好了。
宋霖扭了扭脖子,长舒一口气,终于看向了沙发上的周盛良。
“不知周总今天,大驾光临是为哪般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