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夫人的这句话,如同一把短刀捅进她的心口,不断搅拌,浑身的血肉都被搅在了一起。
蔓延的疼痛,一点一滴地侵蚀她全身。
她整个人微不可见地颤抖了起来,脸色白的吓人。
而贺夫人好像看不见她的痛苦,自顾自地叹了口气,意有所指道:“万般皆是命,不管如何,沈窈枝小姐应该学着去接受。我言尽于此,如果你想好了,凭这个玉佩来对面那家铺子找我。”
说罢,她留下玉佩,起身在门口站了一会,微微示意角落里的人。
不等沈窈枝拒绝,熟悉的味道袭来,她身体一软,整个人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时,她回到了那个黑暗的西厢房里,手心里有什么东西格外硌人。
借着屋顶的光一瞧,透亮的玉佩,上面还有贺家的家徽。
“我只有一位妻子,那就是祈朝。”
“我只有一个女儿......”
贺夫人和李相夷的声音在她的脑中不断重复回响,像是一道道催命的符咒。
沈窈枝紧捂着心口,整个人蜷缩在冰冷的地面。
自十年前被李相夷救起,她不过唯有两愿。一愿早日找到父母,承欢膝下。二愿能在李相夷的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哪怕只有很小很小的一点。
可她的这些愿望,现在全成了奢望。
贺家父母知道她的存在后,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将她认回,而是怕她破坏了贺祈朝的成亲礼。
李相夷更是在第一次见到她时就知道她的身份,但却将她留在身边,只为能治好贺祈朝的心疾。
他们只在乎贺祈朝,她成了这里最多余的,最不该存在的人!
这十年间她所做出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沈窈枝一遍遍地问着自己,始终找不到答案。
这时,主院的炮竹声四起,连她这空寂的西厢房都沾染上了几分喜气。
空气中蔓延着火硝味,不知燃了多少鞭炮。
“砰砰砰!”
花炮的声音响了又响,隐约能听到众人的惊呼声。
这是八百里外的浏阳花炮,沈窈枝和李相夷出任务时见过一次。
花炮绚丽夺目,沈窈枝险些看呆了,她兴奋地回头想拉着李相夷一同观看,却见他一脸不耐地说:“任务要紧,还是花炮要紧?”
他的话如一桶夹杂着冰块的冷水,一下将她所有的欣喜浇灭。
明明整个任务完成的差不多了,只剩收尾。
现在想来,可能当时陪在他身边的人不是他想要的那个,才会如此。
沈窈枝忍不住开始幻想,李相夷看到穿着嫁衣的贺祈朝会是何种表情呢?
欣喜还是惊艳?
大概是两者都有吧,毕竟是他喜欢了那么久的人。
外面的鞭炮声停了,不一会,响起喜娘的声音。
“......天命之定、天作之合......”
天命之定!
什么是天命?!
她爱的人不爱她,她的亲生父母抛弃她,这就是她沈窈枝的命。
心恸之间,沈窈枝剧烈的咳了起来,仿佛五脏六腑都要咳了出来。
而主院内喜娘的声音从未停下。
沈窈枝只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眼前也越来越模糊。
整个口腔内充满血,不断地往外涌,滴落在地上,晕开朵朵艳丽的花。
她的生命,在随着血液的流失而消散。
她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个腐臭的乱葬岗。
正厅。
丫鬟小心翼翼地扶着贺祈朝跨过火盆朝李相夷走去。
另一边的李相夷,手中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红绸,满目柔情。
等贺祈朝接过红绸,两人一同朝正厅内走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描述炭火味,李相夷皱了皱眉。
凌乱的脚步声四起,忽然有人喊了句:“走水了!走水了!”
宾客们一下子慌乱了起来,四处乱撞。
李相夷不知想到了什么,朝回廊望去。
此刻的西厢房已被烈火笼罩!
火光中,隐约能看到一个瘦弱的人影。
窗户被烧的脱落下来,透过变形的窗口,李相夷看见了站在火中的那人。
那是沈窈枝!
她静静地站在窗前,火光照在她的脸上,照亮了她的双眸,唇边的血痕更为她添上了几分艳丽。
李相夷脸色骤变,一股恐慌瞬间涌上心头。
眼见那火焰越发大了,他下意识地走了两步,脑中忽地闪过这十年来有关沈窈枝的一幕幕。
她的笑,她的哭,她的娇气,她的勇敢......
恍然发现,沈窈枝不知不觉中在他心里早已扎了根。
可惜,他此刻才明白。
“沈窈枝!”
李相夷那夹杂着一丝颤音的吼声,响彻了整个府邸。
下一瞬,李相夷毫不犹豫地丢下红绸,疯了般朝西厢房奔去。
一路狂奔,还冲撞了乱跑的宾客。
一向风光霁月的李都统,此刻却像个疯子样狂奔,神情悲痛地大喊着暗卫的名字,竟置新娘于不顾!
李相夷无暇顾及路人的反应,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快点,再快点!
情急之下,甚至都忘了他本会轻功。
西厢门口的火焰温度,几乎要将人灼伤。
沈窈枝站在火光中,脸色苍白地对着他笑了笑。
“大人,新婚快乐,下辈子,我们不要再见了!”
李相夷顿住了脚步,浑身发颤,心瞬间空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离开他了。
眼看着沈窈枝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往火势更大的方向走去。
“沈窈枝,你给我站住!”
他眼底满是惊恐,疯狂大喊着她的名字,抬脚就往火里冲,想将她拉出来。
却被身后跟过来的贺祈朝拉住:“相夷哥哥,那么大的火,姐姐救不回来了!”
李相夷狠狠甩开她的手,眼底血红一片,怒吼道:“闭嘴!沈窈枝不会有事!”
下一瞬,西厢房在他的眼前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