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从来不知,世间男子,竟还可以如此温柔。他眼神清澈,笑容纯真,身上还带着清冽的月麟香。
靠近那结实温暖的胸口,她又像觅食的小鹿,小鼻子噏噏合合,还傻傻的发问。
“为什么你同万花谷的那些臭男人不一样?香香的,很纯净!”
“嗯?”
祁慕似乎被这句话烫了一下,嗤笑道。“那你可喜欢?”
“你别想多了,我不喜欢男人!”
一盆冷水浇下,原本灼热的心,瞬间变得僵硬。左边是悸动,右边是失落,胸腔里的浪滔,冰火两重天。
“为何不喜欢男人?”
“色,丑,淫,恶,贪!”清月的回答极简,却又字字见血。
祁慕身为同类,想为那些正义君子们正名。
“并不是世间所有男子皆如此,也有俊秀,谦正,温和,良善、仁义之辈,不能以偏概全。”
“也许你说的对,可我从来没见过。我只知道,只要是好人,我敬之。想要欺我的恶人,我阉之!”
“……”
祁慕双腿一紧,腰上有些颤抖,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你?你是国公府的小姐,一言一行要有大家闺秀风范,怎可如此粗俗!”
清月警醒!许是太累,头昏脑胀的,竟然失言了。
于是正了正心神,脸上重新浮现云淡风轻的疏离之色,眉目端庄,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与京城的名秀淑女并无二异。
“多谢世子提点!”
从tຊ花厅到正厅,不过数百步距离,祁慕觉得怀中之人变幻莫测,真真假假,忽冷忽热,让人琢磨不定。
“喜欢莲子粥还是肉蘑粥?”
“皆可!”
满桌佳肴,她即便饿的发慌,眼神也没有在任何一盘菜品上停留,只神情淡定的听候着。
祁慕屏退丫鬟,亲手舀了半碗莲子粥送到她面前,轻声道。“尝尝!”
“多谢世子!”
无声的品食慢条斯理,一咬一嚼极尽优雅之态,祁慕盯了许久,都没听到一丝急促的吞咽之声,哪怕是第一口。
清月刚落碗,对方又问。
“鸡汤?还是鱼汤?”
“……”
按照世家闺秀礼仪,不是说客桌上,女子不能多食么?虽然没有吃饱,但是……
“多谢世子款待,今日冒昧叨扰,实在抱歉。清月先告辞,改日再备薄礼致谢!”
祁慕舀汤的勺子,悬在半空,有些无奈。她这哪是要守规矩,分明是较真了。
刚刚就不该多嘴,那层层伪装的面孔下,好不容易坦露一点真性情,又合上了。
“我特意让下人去醉天香买荷叶鸡了,你不吃一条鸡腿再走,怎对得起我这番好意?”
清月盈盈一福,温婉而优雅,“多谢世子体恤,时候不早了,清月该回了,家中祖母有恙在身,再多留怕是不妥!”
“你不是想嫁入恭王府吗?这样半点机会都不肯给我,往后要如何相处?”
与其虚情假意的客套,中规中矩的说些场面话,还不如坦诚直白,探一探她的真面目。
清月微怔,转而垂眸掩饰内心的惊诧,荣辱不惊的对答。
“世子说笑了。那不过是姨娘无意间说的一句胡话,岂能当真?清月无才无貌,身份低微,当不得您青睐。告辞!”
仪态端庄,才貌双全,睹微知著,淡然若水,还有旁人不及的智慧和聪敏,这样的女子,的确很适合恭王府。
“我若是当真呢?”
为了打消他这不着边的想法,清月原形毕露,脸上浮现一层薄怒。
“你也饿傻了?”
“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开口就说这种不靠谱的话?不要将自己架在火上烤,顺带还熏着旁人。今日叨扰了,告辞!
原来这才是她的真实模样,张牙舞爪,牙尖嘴利,浑身倒刺,骂起人来连珠带炮,比起那一本正经的端庄,可有趣多了。
“既然饿傻了就喝了汤,吃饱饭在走!我又没有要你现在就嫁给我?”
“还是说你本就是个柔弱不堪的胆小鬼,连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
泓世子虽然远离朝堂多年,却私下里却握着大祁三分之一的商脉。常年沉浸在商场之中,最会探测人心。像清月这样纯真高傲之人,只要稍稍一激,就会乖乖被套牢。
“吃就吃,难不成你还能吃了我!”既然不再顾忌形象,便可以大快朵颐。
祁慕再次拿起勺子,“鸡汤?”
“不要,我很讨厌吃鸡肉!”
“噗嗤!”一句嗔笑,随着勺子的叮当声响起。“不知是谁,刚才做梦还在吃鸡腿!”
清月一口气将鱼汤饮尽,问他。“你的腿还疼吗?”
祁慕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转着弯骂自己是鸡呢,还是一只手脚不分的鸡。
“看样子我还得给你再准备一碗肉骨头!”
清月没想到这家伙的嘴巴也挺利索,他这是暗骂自己是狗呢。看在这桌美味的份上,不与他计较了。
这一次,是真的吃饱了,虽然没有那般矜持作态,却也维持着体面端庄。
“多谢世子盛情,我真的该告辞了!”
暮色来临,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的确不妥。祁宴也没有再挽留,亲自送她到门口。
“你腿上有伤,别骑马了,我让府上的马车送你回。还有这瓶药,拿回去用上,就没那么疼!”
明明已经伪装的很好了,可还是被他看出来了。如此再拒绝,便显得有些不识好歹。
“多谢世子!改日定让家父前来回谢!”
为了杜绝他不该有的心思,清月再次强调。“我不太喜欢和男子接触。今日一别,还望世子勿念!”
祁慕当做没听见,转身同马夫交代。
“天色已晚,好生送七小姐回府。若是见到魏国公,告诉他,我改天将登门拜访!”
“喂,你去我们国公府上干嘛?”
见她急了,祁慕心情格外好。“当然是借着拜访的名义看你啊?难不成本世子是惦念你爹?”
“不是说让你……”
“莫拾,小心使车,早去早回!”
清月的话被故意打断,来不及再说一次。只能任他装聋作哑。
到了门口,恰好碰到魏青和几位兄弟送张御医出来。马夫连忙跳下去,将世子的话,原封不动的传达。
“哎呦,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那棵千年铁树,总算要开花喽!”
“魏国公,你们家的女儿,甚好!”
张御医为了那本《行针论》,说了一箩筐清月的好话,这会儿又故意再添一把火。
经他这一嚷嚷,清月羞愤难当,连忙解释。
“张御医,您别浑说,我与世子不过初识,连朋友都算不上,您怕是会错了意!”
张御医与祁慕可是十几年的老交情,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错不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有女子可以入恭王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