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欣微微扬起那白皙的面庞,如水的眼眸直直地望向他。
冯伟华身着剪裁精致、熨帖无比的西装,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前,神色仿若千年不化的冰霜,一如既往地清冷疏离,那模样,俨然是一位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绝对掌权者。
她向来极少这般毫无避讳地抬头直视于他。
以往,总是在他颀长的身影前行之时,她才会小心翼翼地偷偷抬起头,满含眷恋地凝望。
这个人的背影,她已然在无数个日夜中默默凝视过,可这张冷峻却迷人的脸庞,她却似乎从未有过勇气认真端详。
冯伟华的面部轮廓仿若被雕刻大师精心雕琢而成,棱角分明且凌厉,那浅淡如寒星的瞳色,高挺而笔直的鼻梁。
每当他抬头望向他人时,那与生俱来的清冷气质,总会让人不禁心生敬畏,仿佛在其面前,自己是如此的渺小与卑微。
曾经,她怀着满心的欢喜与热忱,痴痴地追在他身后。那时,他身旁的友人无一不对她投来嫌恶的目光。
她心里明白,他们不待见自己,也清楚地知晓他们嫌弃她只是个养女。然而,在那纯真的心底,她曾满怀期许地以为冯伟华会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她曾坚定不移地相信,他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但那场奢华晚宴上那句冰冷刺骨的“不过是个养女”,却那般清晰而真切地传入她的耳中,犹如一把锋利的剑,无情地刺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原来,他与他们根本就是如出一辙,毫无二致。
“林雨欣?”似乎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思绪飘远,冯伟华那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犹如寒夜中的冷风,“我在与你讲话。”
依旧是那凌厉如刀的语气,其中携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不悦,仿佛她的走神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
林雨欣那卷翘的眼睫如受惊的蝶翼轻轻颤动,几乎是在刹那间,她下意识地垂下了头,如同受惊的小鹿,“我前天,结……”
她的话尚未说完,冯伟华手边的电话便如恶魔的咆哮般突兀地响了起来,那尖锐刺耳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冯伟华眉头瞬间紧蹙成了深深的“川”字,他迅速接起电话,“喂。”
他的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幽深的谷底,墨色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眉宇之间那浓重的不快仿佛即将化作实质。
“知晓了,我即刻过来。”
林雨欣如同雕塑般安静地伫立在原地,乖巧而沉默,静静等候着他结束这通电话。
结束内线电话后,冯伟华重新将那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投向了她,声音中透着一丝不耐烦,“继续,你会有什么家事?”
林雨欣缓缓阖上那双清澈却透着疲惫的双眼,再次睁开时,犹如吐出一个沉重的秘密般,轻轻吐出了两个字,“结婚。”
她本就软糯轻柔的语气,此刻无论说什么都仿若在撒娇,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
“结婚”这两个字从她那樱桃般的小口中说出,格外绵软甜腻、缱绻温柔,却又仿佛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冯伟华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般怔愣了足足两秒,只觉眼前的一切荒诞至极:
“你结婚了?”
他定然是听错了。
别说是林雨欣所结识之人,就连她曾经养过的每一只小狗,他都了如指掌。
她能和别人……结婚?
不知是否是错觉,当脑海中闪过她要与他人结婚的画面时,心口那股莫名的、闷胀的情绪如潮水般再度涌起,让他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烦躁。
停顿两秒,他又觉得自己此刻的想tຊ法可笑至极。
觉得自己着实可笑,她这分明是今日与那什么婷婷起了激烈的争执,所以才这般胡言乱语。
而自己,竟然还傻傻地当真思考起这种荒诞的可能。
着实可笑。
她自小到大满心满眼只有他一人,又怎会突然嫁与他人?
“结婚。”林雨欣再次坚定地重复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前天真的去结婚了。”
虽说冯伟华。或许从始至终都未曾在意过,她是否结婚,也不曾在意过关于她的任何事情,但毕竟相识多年,话已至此,索性就实话实说罢了。
冯伟华坐在那里,身形仿若凝固的雕塑,一动不动。
他抬起那线条凌厉的下颚,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仿若听到了天底下最滑稽之事,“林雨欣,你应当知晓,你原本该与……”
“颜婷婷。”林雨欣见他话语停顿,平静如水地接道。
“对,颜婷婷。”冯伟华的情绪似乎愈发恼怒,额角的筋脉突突跳动得愈发厉害,仿佛即将挣脱皮肤的束缚,“发生了那般不堪之事,你本应与颜婷婷一样,毫无犹豫地直接离职,可………”
“我会与她一样,选择离职。”林雨欣抬起眼眸,那张白皙柔软的脸上,此刻唯有让人动容的认真之色,“交接完工作后,我便会前往人事部,去办理离职,冯总放心,不会耗时太久,一天之内,我定会全部完成。”
冯伟华定定地看了她数秒,那目光仿佛要将她看穿。尚未及开口,门口便不合时宜地传来敲门声。
仅敲了一下,总裁办公室那厚重的门便被贸然开启,程磊那小心翼翼的脑袋探了进来。话还未出口,冯伟华便如暴怒的狮子般伸手掀翻了手边之物:
“都滚出去!”
陈浩天整个人一怔,如同受惊的兔子,赶忙退了出去,迅速关上了门。
文件夹如同坠落的星辰,自桌面翻落,白色的纸张如雪片般散落一地。
林雨欣其实极少目睹,冯伟华如此失控地大发雷霆,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垂眸望着地上那一片狼藉的纸张,身体微微颤抖,犹如一只受到极度惊吓的小白兔。
浅色的眼瞳上方,那漆黑的眼睫好似沾染了凛冽霜雪,透着无尽的惊惶。
冯伟华霍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定定看着林雨欣,声音中压抑着怒火,“林雨欣,胡闹腾也要有个分寸。”
银白色的细高跟,直直的踩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轻轻后退,微微弯下那纤细的腰肢,如葱般的手指一页一页捡起地上的文件纸,嗓音绵软清甜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并未胡闹腾。”
冯伟华立于那宽大的办公桌前,明亮如镜的桌面映出他此刻冰冷如霜的面容,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数次,声音低沉而危险,“你可要想清楚,一旦踏出冯氏的大门,你便休想再回来。”
林雨欣将地上的文件纸,不慌不忙地悉数捡起,这些都是她一直跟进的项目,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故而很快便整理妥当。
她抬起那白皙如玉的手,将整理好的文件夹轻轻推过去,推至冯伟华面前,声音轻柔却坚定,“我已想好了。”
冯伟华气极反笑,那笑声中充满了自嘲与愤怒,“行!既然你要离职,我也不拦你。”
停顿数秒,他又咬着牙说道,“既然你想走,今日就办离职吧!你也无需完成手头之事了,你那些事务,随便找个人都能做得比你好。”
说话间,他的目光始终紧紧锁定林雨欣,仿若十分笃定,她一旦听闻此言,便会即刻慌乱地认错求饶。
他在心底断定林雨欣不会走。
她不会离开冯氏,更不会离他而走,不过是她欲擒故纵的手段罢了。
试问,这世上还有何种工作,能够让她与他如此亲近,还有何种工作,能够让她每日都见到他呢?
唯有她当下的这份工作方可。
唯有这份工作,方能满足她心底,那些未曾说出口的渴望。
她肯定不会离职
她是决然不会离职的,决然不会……
冯伟华站在那里,缓缓将双手插入口袋,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等待着林雨欣向他认错赔罪。
但立于面前之人,并未如他想象中那般惊慌失措地认错,而是垂眸轻轻蹙眉,仿若认真思索了几秒,终于抬起头,随后极轻极轻地点头道,“好。”
冯伟华刚刚调整好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彻底崩塌,他的脸色迅速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目光阴沉如墨地大声呼喊她的名字,“林雨欣。”
往昔每逢他动怒,都会如此这般,加重声调呼喊她的名字。
她知晓他生气后,便会立刻认错服软。
但今日,林雨欣显然并无向她认错之意,她抬起那双清澈却透着疏离的双眸,看向他的目光格外平静,“人事部已然下班,不能办理离职,烦请冯总签一下我的离职单。”
“林雨欣!”
冯伟华的脸色愈发难看,那愤怒的表情,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都点燃。
“那我此刻便去收拾。”直至此刻,林雨欣的语气依旧轻飘如烟,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本是极易落泪之人,但都到了这般境地,她的眼圈甚至未曾泛红一下。
她微微低下头,那动作仿若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告别。
最终,她决然转身,欲就此离去。
“林雨欣!”身后的冯伟华声音愈发高亢,带着最后的愤怒与不甘,“你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