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开恩,赐予他一个文官的清闲职位-正奉大夫,更念及他体质羸弱,特赦他无需日日上朝。
他一蹶不振许久后,忽然有一日想开了,已然接受了一切,他日日都要泡在浴药里,虽不能再像从前那般舞刀弄枪,却也是能跑能跳。
“今日是初一,母亲特地亲自下厨做了兄长素来钟爱的糕点,父亲虽没有明说,却特意命人留了好几块,就连我想多吃一块都不行,这不,趁着糕点尚有余温,我急急忙忙地为兄长送了过来。”
说话间,云梦已经将午膳摆好,沈若云挨着沈卓杨的身子就地坐了下来。
沈卓杨瞥见沈若云竟在冰冷的地面之上席地而坐,不禁眉头微蹙,从身旁扯来一个团蒲扔了过去,语气不耐道:“这严冬时节,你竟敢如此坐在地上,若是因此受寒生病,我岂不要为你承担责罚?届时,少不了一顿鞭子的伺候,你可别给我添麻烦!”
沈若云也不恼,笑嘻嘻的将团蒲垫在身下,她伸手欲向旁边那糕点探去,却被沈卓杨敏锐地察觉,他眼疾手快地拍开了沈若云的手。
“这是我的,你休想抢!”说罢,拿起糕点就往嘴里塞,那淡淡的香甜在口中散开,却让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嚼着嚼着眼眶就红了。
他方才所言,不过是一时气话,话音未落,便已心生悔意。
遥想当年那场生死之战,他身处险境命悬一线,沈父沈母因担忧而一夜白头,沈父更是为寻一位隐世神医,在他门前长跪了一夜,才求得那神医出山,那句“不得父亲宠爱,好似外面捡来的一般”,他如何说的出口的。
沈若云看在眼里,心中自然明了的,然而她却故意岔开话题,轻笑道:“兄长真小气,我昨日才经历大悲之事,你就不能稍稍让着我些吗?”
语气中带着几分撒娇,却也透露出对兄长的依赖和信任。
闻言,沈卓杨气急:“这些话,你在外头说说也就罢了,在我面前,你还是免了吧,昨夜若非我挡在你身前,你那掩不住的欢喜之色,怕是早已让所有人尽收眼底了!”
沈若云淡淡一笑,不以为然地反驳:“你与父亲素来对他心存芥蒂,如今这般,岂不是正中你们下怀?”
“但你也不能事事都瞒着父亲和母亲,二老如今年岁大了,这些纷扰之事,他们哪里还经得起折腾,这件事你虽是受害者,可你所作所为也是欠妥当的。”
沈卓杨素来便是这般唠叨,话里话外都透着对家人的关心与担忧,一旦逮到机会,更是会说个不停。
这些话沈若云从小听到大,耳朵都出茧子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下次一定铭记在心!绝不再犯!”
沈卓杨见惯了沈若云的油嘴滑舌,对此早已司空见惯,沈若云的这套说辞,他听过太多次了,自然是不信她的。
“你每次认错倒是快,可依旧屡屡再犯,我这次如何也不信你了,今日我便与你开诚布公,从今往后你的事情,我这个做兄长的,将不再插手!”
沈卓杨一脸决绝的样子倒是煞有其事。
“好,好,好,兄长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若云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毕竟这些话,她能倒背如流了。
兄妹俩有一句没一句的拌着嘴,倒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时光,偏偏有人冒冒失失闯进了祠堂,一脸慌张的神色,好似天塌了一般。
“不好了,少爷小姐,出大事了!”
沈卓杨眉头一皱,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他沉声道:“祠堂之内,岂能如此喧哗!我镇国公府历经风雨,何事能让你如此失态惊惧?”
小厮连忙低头,声音却仍旧带着颤音:“表姑娘……表姑娘忽然不见了踪影,今日中午,婢女去送吃食,却发现早上送去的饭食,仍旧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这才发现表姑娘失踪了!”
“无用,竟连个女人都看不住,还不赶紧命人去找!”沈卓杨怒斥!
小厮面色煞白,满脸惊恐之色,他嘴唇颤抖,哆哆嗦嗦地吐出话来:“人,人已经找着了,就在,就在二小姐院子里的荷花池中,人,人已经死了!还有,还有,文公子也没了踪影!”
沈若云听闻此言,心中猛地一颤,这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速速将人捞起,另外传令下去,严令所有人不得提及此事,对已经知晓此事的人,即刻收押起来,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半分!再多添些人手,务必要将文玉安寻回来!”沈卓杨沉着脸起身,难掩面上焦急之色。
“晚,晚了,少爷,此事已传了出去,如今衙门的人正在府外候着,他们……他们说要带走二小姐!”
沈卓杨听此言,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当下大脑一片空白,心中一片混乱,完全无法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此事是谁张扬出去的?”
"少爷,这可如何是好?衙门的人已在府外等待多时,他们一口咬定我们二小姐是元凶!"小厮的话语间透露着焦急与惶恐,额头上全是汗水。
沈若云身旁的云梦,早已被吓得花容失色,泪水如泉涌般滑落。
“云儿莫怕,兄长即便是豁出去这条命,也不会让任何人动你分毫!”
他先前还信誓旦旦地说不再插手沈若云的事情,此刻早已将那些话抛诸脑后了。
沈若云虽内心乱做一团,面上却还佯装镇定,她深吸一口气,稳定了情绪,对沈卓杨说道:“兄长切勿因一时的冲动而乱了分寸,此事蹊跷异常,我们须保持冷静,以免自乱阵脚,此刻若是与他们起了冲突,只会落人口实,对我沈家不利,我先跟他们回去,接下来外面的事情就劳烦兄长了!”
沈卓杨听后眉头紧锁,他深知衙门地牢是个什么地方,那里阴森森、暗无天日,妹妹自幼娇生惯养,如何能受得了那里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