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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妙人略微斟酌,提起裙摆,钻进嬴陆离的马车里。
  在上去之前,她凑到文钦耳边,小声道:“一会儿我叫救命,你一定记得要冲进来救我。”
  文钦表情怪异,瞠目望向她。
  尤妙人离赢陆离远远的,整理裙摆,正襟危坐。
  赢陆离的自制力很强,以往蛊毒发作他都至少能忍过两刻钟,尤妙人在心里默念,马车再快点,再快点。
  她悄悄掀开帘子,时不时去瞧外面街景,终于快到宁王府了,她心下雀跃。
  她先下马车,象征性站在一旁侍候,待赢陆离下来,随他入府。
  直行到内宅与他的滕云阁分叉的小径,尤妙人盈盈下拜,“妾身告退。”
  宁王府是上京城所有王府中最小的,赢陆离不喜府中有太多下人,夜幕降临后的宁王府分外安静,一路都没碰上几个人。
  尤妙人足下才移动了两步,又被他拽了回去。
  身子一轻,她被他拦腰腾空抱起,朝着他的滕云阁而去。
  他坠马没伤到腿,又是装的!
  他定是预感到快病发了,才找借口出宫。
  “王爷。”文钦追随赢陆离停在滕云阁门口,满眼担忧之色更甚。
  王府里明处的府卫不多,绝大部分影卫都潜藏在暗处,每每赢陆离蛊毒发作,影卫都要退避,一则怕被误伤,二则他除了会伤及他人,还会自残,每月此时是他最强大也是他真正露出弱点的时候,他的弱点不会让任何人看到。
  此时王爷将王妃带进滕云阁,王妃只怕性命不保。
  尤妙人在他怀中拼命蹬腿,前世她是无意中闯进空无一人的滕云阁,险些被掐死,今世她可不想羊入虎口。
  “放开我,救命!”尤妙人朝文钦和沉香呼救,这俩货都是赢陆离的人,根本不搭理她。
  “谁也不许靠近!”赢陆离衣袖翻飞,掌风一带,门窗齐刷刷关上。
  下一秒,赢陆离膝盖一跌,高大的身躯半跪在地上。尤妙人被他一手拦腰,一手抄着腿弯,身子稳稳固定在他怀里,没有随着他的跌倒摔在地上。
  尤妙人被吓得抬头看他的眼睛,他目眦欲裂,双眸猩红,特别是看不见的那只眼睛,里面竟有鲜血渗出。
  他的症状怎么比前世要严重许多……
  “我不伤你。”他放在她肩上的手掌收紧,尚有一线理智残存,他带她来不是想将她当做发泄对象。他墨发披肩,脸色苍白,体内燥热,埋首在她颈间,轻蹭呢喃,“救我……”
  “救我”之前,他还说了两个字,声音太小,尤妙人没有听清。
  在被他彻底发疯掐死和活命之间,尤妙人当然选择活命,此刻她敢逃离赢陆离才是死路一条。
  尤妙人纠结片刻,叹息一声,从衣袖的荷包中取出一枚银针,扎入赢陆离颈后的哑门穴。
  而后又几枚银针分别扎入曲池穴、内关穴、梁丘穴,抱着她的男人终于平静了些许。
  前世被他掐着脖子险些窒息而死,最后关头,她也是以银针刺穴才制住他,救了自己一命。
  前世赢陆离清醒过来,看到她除了衣衫凌乱,发髻松散,脖颈处深深印着他的指痕,竟还安然无恙地活着,投向她的眼神幽深怪异。
  不过当时他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也没有叫人来照看她的伤势,清醒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而后文钦进来请她回自己的沁芳苑,并且警告她,日后不得擅闯王爷的书房。
  尤妙人气的想骂人,无奈那一刻风灌进喉咙都疼,她只得忍下来。
  她在心里发誓,以后她再也不起好心去关心赢陆离,活该他被欺负。
  然而一个月后,赢陆离蛊毒再次发作,竟主动让人将她请去了滕云阁,要她tຊ给他封穴,还让她一直待在他身边,哪儿也不许去。
  银针封穴,只要知道该封哪几道穴位,就算不懂医术,会武功的人都能做,她不懂赢陆离为何非要让她来,还以后次次都要她守在他身边!
  “疼~疼啊~”赢陆离如同被人丢弃在路边的可怜小狗般的呜咽唤回了尤妙人的思绪。
  赢陆离和他的贴身护卫文钦等人,都只知道他体内蛊虫躁动会想杀人,然后再自残以获得快乐,但大概只有尤妙人知道,嬴陆离还会可怜巴巴对她说着祈求的话语,时而是蛊虫躁动引起的疼痛,时而是梦魇忆起幼时的悲惨经历的绝望呼救。
  尤妙人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些事,嬴陆离自己都不知道,不然她见过他如此可怜的一面,她早就被他杀人灭口了。
  尤妙人将嬴陆离推开后平放在地上,她柔软仿若无骨的小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一寸一寸小心按压,他体内的蛊虫需要如同她这般轻柔的动作抚慰。前世他喊疼,尤妙人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像安抚小动物一样轻轻摸他,没想到这招还真的有效,只要他慢慢恢复平静,这次发作就算过去了。
  赢陆离瞧着身形消瘦,实则宽大衣袍下肌理分明,坚实有力,尤妙人感受到手掌下他的身体炙热,青筋随着血脉的喷张而跳动。
  嗯?他的身体好似并未如同往常一般慢慢恢复平静?
  意识到这一点,尤妙人抬眸去看他的脸,与此同时赢陆离刷一下睁开眼,里面是与方才一致的猩红。
  尤妙人吸了一口凉气,完了,不管用了,她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软腿软,她还想往外爬。
  救命,这疯子她控制不住啦!
  下一秒,她的后脖颈被他卡住,轻而易举将她拉回去,随即一个翻转,她被他紧紧压在身下。
  身上像是压了一座大山,尤妙人喘不过气来。
  赢陆离的头朝她脖颈处压过来,尤妙人陡然生出他要咬断她脖子的恐惧感。
  “救……救命!文钦快进来,你们王爷彻底疯了!”尤妙人求生本能被激发出来,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大喊大叫。
  只是无论她如何喊,外面一片寂静,房内尤妙人对赢陆离拳打脚踹,两人在地毯上来回翻滚。奇怪的是赢陆离虽极力压缩他们之间的距离,与她无限贴近,却愣是从始至终都没掐她脖子或是咬她。
  尤妙人精疲力竭,连踹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躺在地上,任由赢陆离伏在她身上喘息。
  他在搞什么鬼!没被他掐死反倒在他身下累死,这样的死法也太憋屈了!
  尤妙人瘫软身子,爱咋咋,她不挣扎了。
  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累到睡着了,她很快失去意识,之后赢陆离有没有对她做什么,她完全不清楚。
  等她再次睁开眼,望见的是高悬的房梁,她这是在哪儿?
  她豁然起身,本就松松垮垮搭在她身上摇摇欲坠的浅紫色外衫,顺着香酥的肩头一路滑到手腕处,她里面穿着同色系的抹胸裙,肌骨匀称,莹莹雪白的背脊和玉臂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
  赢陆离恢复了理智,坦然坐在正对着榻前摆放的梨花木椅上。
  她坐在榻上的高度,正好能与他的视线平行。
  “你好了?”尤妙人目中所见的赢陆离穿戴整齐,面色如常,除了眼帘下一层浅浅的乌青,看不出丝毫的异样,他一只眼睛幽深清冷,另一只眼灰暗没有焦距。
  赢陆离眼睫微微颤动,视线下瞥,落在她胸前。
  尤妙人才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忙将外衫拉上来遮住自己露在外面的肌肤。
  “为什么救我?”赢陆离视线重新与她对上,幽深的眼眸窥探着她的心。
  “不是你求我救你的?”尤妙人昨夜清楚地听到他求她救他。
  等等,尤妙人突然满眼震撼,犹豫着探问,“你怎么知道我能救你?”
  今生他没有前世记忆,怎知她能压制他的蛊毒?
  难道……
  尤妙人的震撼转为惊悚,难道他也重生了?!
  “逸仙药谷的谷主是你父亲好友,曾在从平侯府借住半年,你会医术,我知道。”赢陆离淡淡道。
  这一点前世他也早就知道了,既然要娶她,当然她家后院养了几只猫、几条狗他都提早查的一清二楚。
  她的医术也就一般水平,施个针,医个小病没问题,还没到能悬壶济世的境界。
  “逸仙药谷谷主曾赠你一样礼物,喂你吃了能解百毒的冰蚕,冰蚕与我体内的蛊虫相克,你靠近我,我会好受许多。”赢陆离目光不曾移开。
  原来如此。
  前世竟是这样的缘故,他才每月发作都要把她关在身边,以前她从来不知道。
  “你晓得的真多。”尤妙人暗自咬牙,他连这些都知道,这男人惯会装的,在人前一副受人欺凌的可怜样,实则肠肝肚腹都是黑的。
  “为什么救我?”赢陆离直盯着她,又回到了这个问题。
  前世他差点将她掐死,她挣脱后也没有丢下他不管,今生她也一直陪在他身边。
  赢陆离想不出其他原因,只有——她在意他。
  她的心里一定有他。
  她喜欢他。
  想到这里,赢陆离俊美的面容浮现一抹悦色,心里的高兴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另一边尤妙人咬住下唇,在‘赢陆离跟她一样重生了’和‘赢陆离早就查清了她的底细’之间,她更相信后者,因为如果赢陆离也重生了,他绝对不会如此平淡的跟她说话。
  可眼下赢陆离跟她说了这么多,她若不似前世那般抱他大腿,在他面前坚定表示她嫁进宁王府就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一辈子对他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出卖他,背叛他,那她就该被灭口了!
  “当然是因为妾身是王爷的人,妾身与王爷本就是一体,王爷以后可以像信任你的下属一样信任妾身,妾身眼里心里都只有你”尤妙人内心:当然是因为本小姐心地善良,见不得你那小狗一样可怜样儿!
  她知道赢陆离不信任何人,他爱听什么她就说什么,反正她在他面前说的鬼话又不止这一句。
  “你喜欢我?”赢陆离凑近她,与她呼吸相闻。
  尤妙人一窒,这男人今世怎么这么不经撩,她才撩拨一句,他就问她喜不喜欢他了!?
  前世她虚情假意关怀他那么多次,还无数次在他面前表衷心,他都直接无视。
  “王爷长得这么好看,妾身当然喜欢。”尤妙人眸光流转,用眼神描摹他的五官轮廓,赢陆离能让她看着心里舒服的也就只有他的脸了。为进一步迷惑他,尤妙人又表了句衷心,“若是王爷日后蛊毒发作,妾身随叫随到。”
  她心里却盘算着,既然赢陆离如此需要她,以后她可不能做亏本生意,她也要在他身上索取好处才行。
  “不用了。”他道。
  不是吧,他能听到她的心声,她要跟他索要好处他就不干了?
  太抠了这男人!
  “本王的毒已经解了,这是最后一次发作。”赢陆离稳操胜券,不屑中带着轻蔑。
  前世他便已经找到了解毒之法,重生后他当然要先将这碍事的毒给解了。
  由于解毒之法过于刚猛,最后一次发作才这般反复搓摩,令他难以控制。
  好在,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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