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庆武最终放弃了结婚的念头。梁雅君不是傻子,她能看出来老爷子内心并不喜欢自己,回去后,她跟江庆武说自己还没有做好的结婚的打算,想继续相处着。
江玙得知之后,深深地叹气。他知道江民兴强势又独断,父母破碎的婚姻,父亲中断的事业,以及失去自由的小叔,这些都跟江民兴离不开关系。
小时候他对数学表现出强烈的热爱,江民兴一开始很支持,还会与人炫耀,自己的孙子拿了多少奥数奖项。当江民兴发现江玙在数学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时,他出手阻挠了。他让江玙停止中学生数学竞赛,回校学习,准备高考。
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在外面的酒店住了半个多月。当时江庆武在外出差半月有余,下了飞机才知道自己的爷孙俩吵得不可开交,急急忙忙让人寻找江玙,最后才在酒店找到了他。
江玙以为江庆武是来替江民兴当说客的,但江庆武只问了他为什么喜欢数学,听到他的回答后,江庆武支持他继续参加竞赛。在江庆武的掩护下,江玙顺利参加了数学竞赛,并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最终与A大数学学院签订协议。
收到A大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江民兴起了个大早,让司机送自己回江家。他坐在窗前,茶喝了一壶又一壶,时不时催保姆出门看看快递员来了没。
拆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江民兴让保姆帮他录视频,他要记录下这一刻,回去跟疗养院的其它老头炫耀。看清通知书上的专业名称后,江民兴拿起拐杖,重重地朝江玙背上砸去。他不允许自己一手栽培的孙子走上大儿子的老路,强硬地要送江玙出国去读商科。
最后还是江庆武临时从公司赶回来,打圆场说学数学也挺好的,经济领域里也有不少地方需要应用到数学,老爷子这才妥协。
往事伴随着酸楚翻涌而来,但生活还要继续。
十佳歌手决赛在十二月中旬举行。
江玙没有想过十佳歌手决赛的曲目,参加十佳歌手本就是他计划之外的事情。之前的初试、复试,他也没有用心准备,随便唱了两首乐队的歌曲,轻松取得了决赛资格。
既然林栀子发问了,他倒也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乐队排练间隙,他让李明周、胖子和阿飞给他推荐点不一样的歌曲。三人面面相觑,他们的歌单里都是摇滚乐,不一样的歌曲是什么样的?
胖子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是指甜腻腻的情歌吗?”
幻想了一下,狂热摇滚青年江玙握着话筒,安安静静站在台上,唱着情歌的样子,胖子就要鸡皮疙瘩掉一地了,太可怕了。
决赛当天,体育馆内座无虚席。林栀子和哈利乐队的成员们都来了。胖子在台下坐立难安,江玙却晏然自若,一时之间叫人分辨不出究竟谁才是选手。
江玙的出场顺序偏后,比赛如火如荼地进行到中场,他才不慌不忙地观众席上起身,去后台换衣服。换好衣服,李明周在门口等他,他把手里的袋子交给李明周,就去后台等候。
李明周抱着江玙换下来的衣服回到了观众席,胖子看了一眼,问:“你手里是什么?”
“他换下来的衣服。”
胖子将李明周腿上的帆布袋翻了过来,露出上面的四个大字:新闻学院。
“新、闻、学、院?”胖子一字一顿念着。
李明周挑眉,看了眼宋沅身旁的林栀子,戏谑道:“他可能瞒着我们转专业了吧?”
现场音乐声响遏行云,他们两人的说话声并没有传入林栀子耳中。
药学院的女生歌声温柔缱绻,细腻的感情藏在歌声里娓娓道来。一曲结束,现场欢声雷动,大家鼓掌叫好。
主持人上台报幕,江玙终于上场。他唱的是Westlife的《beautiful world》。
他抛弃了往日叮当作响的首饰与个性张扬的服饰,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
全场灯光俱寂,过了几秒,一束追光打在江玙身上,同时,他垂眸握着话筒,歌声缓缓流淌而出。
……
歌至高潮,江玙抬眸,穿过人群,与林栀子对视。
“I never thought that I was that strong.
To carry on,carry on tonight
Forgiveness in your eyes with nothing to hide.
All I know,it's shown me it's a beautiful world.”
……
歌声如流水,也似高山。
透过江玙的歌声,林栀子听见了自由与坚韧的声音,也听见了破土而生的爱情。
天寒路远,山高水长,你是心安处。
一曲完毕,现场掌声如潮,哈利乐队的三人直接从坐席上站了起来,双臂高振,声嘶力竭地喊着江玙的名字。
江玙快步下台,主持人上台介绍下一位选手。
黑暗中,江玙猫着身子走到观众席,从李明周手里拿回衣服,去后台换衣服。江玙迟迟没有回来,李明周起身去找。过了一会,宋沅收到李明周的消息,让她带着大家从体育馆里出来。
站在体育馆门口,林栀子问:“不等结果吗?”
江玙这时正跟李明周并肩往门口走来,听见她这话,轻笑一声,“结果?对我来说不重要。”
一旁的胖子点头,“就是就是,不就奖杯嘛,不在乎。”
江玙最后取得了“十佳歌手”称号。颁奖前,工作人员在台下着急寻找,无果,只好打电话联系他。当时他正在北门跟众人撸串,听见自己获奖的消息,眼角微扬,说:“抱歉啊,奖就不领了。”
挂断电话后,江玙给同在现场观赛的胡锦维打了个电话,让他散场后去后台找工作人员,帮他把奖状与奖杯领一下。
领奖时,不少心细的观众都发现,明明是十佳歌手,台上领奖的却只有九位。有好事者直接在台下大喊不公平,为什么只有九位获奖选手。主持人只好赔笑解释,有一位选手临时有事,无法领奖,奖项后续会由同学代领,才平息这场小插曲。
夜宵散场,林栀子被江玙送回了寝室。
刚坐下没多久,江玙发来消息,让她下楼。
林栀子又套上羽绒服,急匆匆地跑下楼。江玙收手插兜tຊ,背对着女寝大门,目光远望,似在沉思。听见背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转过身,对上了林栀子含笑的眼神。
江玙将手里的奖状与奖杯递给林栀子,林栀子发愣地接过,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你的。”
“什么意思?”
门口有几个女生经过,江玙安静不语,等女生走远,才继续开口:“我再问一遍,你想不想我参加十佳歌手?”
夜晚很静,只听得见风声与心跳声——来自林栀子的心跳声。
良久,她说:“想。”
江玙笑了,把羽绒服的帽子盖在了她脑袋上,遮住她的眼睛,“但我不想,不过我心地善良,就爱满足同学的愿望。”
他语气平静,却在林栀子心中掀起狂风暴雨。
等林栀子拨开遮挡视线的帽子,江玙已经插着兜远去,背影一点点缩小,最后与夜色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