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月便将沈凝这半个月来,在将军府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容澈。
包括饮食、起居都没有落下。
容澈听罢,眉心微微拧起,“她老做噩梦,睡不好?”
“是的。”
黛月低声说道:“小姐晚上睡得很晚,早上却起的很早,奴婢守夜的时候发现她会整夜翻来覆去,难以成眠,要么就是累到极致睡着了,也会很快惊醒。”
“不错,就是这样!”蓝星连连点头,“小姐都是午后趴在廊下的栏杆上,晒着太阳才能睡一小会儿,吃的也不多……”
“不过口味正常了许多,不像这三年里,总要吃些稀奇古怪的。”
“对了,穿衣的颜色和款式……小姐又喜欢穿她以前喜欢的那些款式了,这一次约了人裁制新衣服,也没有要求一些稀奇古怪的样式!”
容澈垂了眼眸,手指轻点在椅子扶手上,静默不语。
就这般沉默了良久,黛月忍不住说道:“这次刺客之事应当和小姐无关……”
容澈抬眸看去,眼底波澜不兴:“哦?”
黛月解释道:“小姐这半个月基本没出过门,召回三年前驱赶走的那些旧人是赵家兄弟去办的,修缮清芷榭是奴婢在外走动,小姐没有和……和七王那边联络过。”
而且还拒了容子安好多次邀约。
黛月又说:“奴婢这段时间观察下来,感觉小姐不像是假装的,一个人可以装一刻,但不能时时刻刻都装的出来。”
“她的性格、说话的语气、饮食习惯和奴婢从小陪伴长大的小姐一模一样,可是又、又和这三年里的小姐不一样了。”
“真是奇怪……”
一个人怎么会有两种性格?
连爱好,饮食、穿衣等习惯都天差地别。
隔壁房间忽然传来一声微弱的惊喘。
容澈朝隔壁方向看了一眼,便要起身过去查看,却又在关键时刻控制了自己,稳稳地坐着没动。
他朝黛月和蓝星抬手:“去看。”
黛月和蓝星行礼退了出去。
容澈静静坐着,目光看似落在桌面那金狮镇纸上,实则凝聚内力侧耳倾听隔壁动静。
“小姐、小姐你醒了?你受伤了!”黛月低呼出声。
接着便是沈凝略微带着轻喘的虚弱声音:“没什么大碍,这是……镜湖小筑吗?刺客走了?殿下的身子没事吧?”
“殿下没事,一切都好。”
“那就好。”沈凝似乎松了口气。
接下去便是主仆之间寻常对话。
容澈听到此时也收敛了内力。
崔彦军语气迟疑地说道:“殿下今日下了水,天气寒冷,那镜湖的水更是冷的厉害,殿下的身子当真没事么?”
“没……”
容澈眸光有些复杂,“她喂了血给我。”
当初沈凝和容子安暗中联络,将有毒的青梅送进了睿王府,而后容澈便在沈凝难得的温言软语之下,吃了那有毒的梅子。
那梅子上侵的毒叫做白雪寒梅,名字好听却是催命之毒。
要不是他身边有神医宋怀明,只怕当时就要一命呜呼了。
可即便宋怀明的医术出神入化,救了他的命,却也无法根除这毒。
只能以神乎其技的针法,辅助药丸以及容澈自行用内功调息,勉强抑制体内剧毒发作。
这一年多来,他只要稍稍受寒就会发作。
发作之时全身结霜犹如冰冻,如果不能及时保暖驱寒,就会有生命之忧。
那会儿为救沈凝,他跳入水中受了寒,诱发了体内的剧毒。
他原是想着以内力暂且调息祛毒,等待崔彦军他们找来之后立即回京让宋怀明行针。
但没想到,沈凝会喂他喝她的血。
而且她的血似乎对他的毒有奇效……
他以往毒发,吃了药,宋怀明再针灸一番,再以内力调息,都要修养整整六个时辰,身上的白霜才会褪去。
可这一次却是眨眼的功夫就恢复了!
崔彦军也听出了容澈话中之意:“所以是因为沈小姐的血,让主子现在并无大碍?可是她的血为何会有此等效果?会不会这中间又有什么阴谋?”
不能怪崔彦军多疑。
实在是沈凝这三年做了太多太多。
容澈要不是命大,不知死了几次。
崔彦军既是容澈贴身护卫,陪伴多年,忠诚不二,自然对沈凝心怀怨怼,只不过碍于容澈,他从未对沈凝发作过而已。
“不知。”
容澈垂眸,看着自己右手的拇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沈凝唇瓣的温度。
他想起方才黛月和蓝星所说,沈凝最近的变化,以及那会儿沈凝在船上说的话——
如果我说有人抢了我的身体做下这些事,你会信吗。
谁会抢她的身体?
怎么个抢法?
其实这三年里,容澈被沈凝的移情别恋逼到绝望时,也曾想过,为什么一个人会说变就变。
而且变的那么突兀,就跟换了人一样。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沈凝是不是被山精野怪附了身,行事才这样的癫狂。
所以他才一定要拘着沈凝在自己府上。
容澈问:“涤尘公子还没找到吗?”
崔彦军面露难色:“没呢……这位涤尘公子实在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无影楼的人先前打探到他曾经在东陵出现过,就去了东陵。”
“这三年来,咱们的人几乎把东陵都翻遍了,可是并没有找到人,之后就再无消息。”
容澈沉默良久,修长的手微微蜷起,望着面前跳跃的烛火说道:“继续找,另外让无影楼的人留意一下,江湖上可有其他通天彻地的能人异士。”
那位涤尘公子,江湖传闻可知生死,断过去未来,窥视天机。
当初沈凝出现异常,容澈便第一时间让手底下的人去找他,可惜到现在都没找到。
若能找到,或许能解答沈凝之事吧?
容澈很快便带崔彦军回了城中睿王府。
刚迈进王府大门,容澈便吩咐:“去请宋先生来。”
容澈到了兰台阁没一会儿,一身青色长衫的宋怀明被请了进来。
宋怀明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长相斯文俊秀,颀长而清瘦,哈欠连连,神色恹恹:“殿下知不知道现在都四更天了?什么样的要事,非得现在叫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