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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是没有猜到自己会遭到萧逐野的拒绝,可直到男人吐出这两个字时,她才真正明白,在男人的心里,她到底卑微到了何等程度。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从来到这个世界,苏檀从未有任何时刻像此时这般,将这句话理解得透彻。
  也彻底明白了,为什么那位老先生笔下,会写出这是“吃人的社会”一说。
  可不就是吃人吗?
  更可怕的是,那些吃人的人从来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吃人。
  苏檀不想吃人,也不想被人吃。
  所以即便心里痛恨愤怒到了极致,她也不能表露出来半分在脸上。
  深吸一口气,苏檀抬起眸子,眼神哀怨又失落,“是妾逾越了。”
  萧逐野被她这姿态弄得愣了一下,这是……不求了?
  原本他还想着,自己是当不了这个举荐人,毕竟他堂堂皇子若是为一个侍妾家人举荐,传出来怎么看都不合时宜。
  虽说外界都传闻他风流无度,但这与色令智昏却也是有天壤之别。
  但不代表此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他大可以再找旁的人去做tຊ就是了,可她却连再求一次都不做了?
  明明只要她再求一回,他就会告诉她自己的打算。
  眼下的苏檀,是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萧逐野看着眼前这一幕,只知道自己心里颇为不舒服,但到底为何不舒服却也梳理不清。
  一时间,那莫名其妙的脾气也就上来了。
  “此事暂且不说,你可知道爷过来是做什么的?”萧逐野抬手捏了捏苏檀的下巴。
  能做什么?
  苏檀在心里冷笑一声,“知道。”
  萧逐野轻嗤一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大步流星地朝里面走去。
  苏檀咬牙,身体里那股子拧巴的劲儿也上来了,既然没有什么好处,她干嘛要白打工?
  “爷。”她看着那道颀长的背影,叫住了他。
  萧逐野步子一顿,却没有转身。
  苏檀清了清嗓子,拔高音量,“妾不想白日宣淫。”
  萧逐野神色一沉,瞬间转身,一双眸子死死盯着苏檀,“你说什么?”
  苏檀听得出来萧逐野是动了怒的,可是做都做了,进也是死,退也是死,她不痛快,她也不能让萧逐野痛快。
  “殿下是皇子,一言一行俱有人看着,这般举动,着实不好。”苏檀看着萧逐野,一字一句道。
  既然他这么爱惜羽毛,那就把这件事情贯彻到底啊。
  萧逐野脸色瞬间又沉了几分,“好,很好,方才你说在学堂没有学到什么,这哪里是没有学到?本宫看你分明是学得太好了!”
  萧逐野一边说,一边朝苏檀走去,眼里酝酿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苏檀眯了眯眸子,垂下头,“妾说错话了?”
  萧逐野行至她面前,将那低垂的头一把抬起,手指紧紧地捏着那小巧精致的下巴,“错了?错在何处?”
  苏檀看着那张阴沉的脸,嘴角动了动,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想听的,她今天是怎么都不愿意说了。
  她想说的,也必然不是他想要听的。
  既然如此,不如不说。
  可她越是这样,萧逐野心里的怒火就忍不住一阵一阵往外拱。
  他自认为在她此次大病之后,他对她是万般呵护着的,便是一些不合规矩的事情,他也是一笑而过。
  结果她就给他摆出这副姿态?
  当真是要反了天了?
  萧逐野冷冷一笑,“既然不知道错在了哪里,那就好好跪上一跪,想清楚了再起来。”
  说罢,他狠狠甩开苏檀的下巴,头也不回地出了含光院。
  看着那道决然而去的背影,苏檀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身体一弯,“咚”的一声跪了下去。
  秋蝉就在屋外,虽说屋里发生的事情她知道的不算全,可最后萧逐野那几句话却是没有压低音量,加之这人走出去时的神情,她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夫人怎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苏檀,秋蝉眼里闪过一抹诧异。
  且不说自从病了之后,这人惯会察言观色将殿下哄得心花怒放,便是在大病之前,她那般闹腾,也从未见过殿下有如此罚过她的时候。
  苏檀眸子闪了闪,没有开口。
  秋蝉叹了一口气,试图将人搀扶起来,却被苏檀阻止了。
  秋蝉蹙眉,“夫人这是何苦?爷说让夫人想清楚再起来,那便不是要夫人真的跪。”
  言下之意,你自己看着办。
  苏檀眼神清明,对上秋蝉的目光,“倘若想不清呢?”
  秋蝉心里一惊,只觉得此时苏檀陌生极了,可明明眼前人还是那个人啊。
  她想了想,也只能够把这情景当成是她方才和殿下争吵过后的怄气行为。
  有的事情,劝是劝不住的,只有自己想通了才行。
  秋蝉见苏檀执意要跪,便也没有再一直劝下去,她想苏檀性子娇气,现在正在气头上,等过一会儿也就起来了。
  秋蝉离开时,还特意将门给关上了,屋里金丝炭烧着,并不冷,膝盖下也有毛毯垫着,并不痛,可苏檀却觉得身体里有种说不出的冷意。
  这是她来到这里后,第一次意义上的下跪。
  但她不是跪萧逐野,也不是因为他的命令,她跪的是这段时间可笑的自己,以及差点儿被她亲手埋葬的二十一世纪的人格。
  而且接下来可能还有一段很长时间,都会维持着这般姿态的自己。
  虽说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动心不要动心,可到底还是有了裂痕……
  这也是她的第一次啊。
  她以为只要讨好了萧逐野,自己就可以在这个吃人的时代好好的活着,可到头来却发现,这种想法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寄人篱下都已经寸步难行了,她却在最初时,试图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寄于旁人。
  到底,是她着相了。
  所以,怨不得她会有此一遭。
  深吸一口气,苏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眸子里闪过一抹坚毅。
  她知道现在自己还没有安身立命的本钱,所以她不管有多么不喜欢,她还是只能依附萧逐野。
  但从此刻起,她之后和萧逐野之间的每一场情事,都只能,也只会是交易。
  不管什么世道,赖以生存的资本,唯有自己。
  唯有自己去争,去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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