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叹口气,拍了拍岑依依的手,未置一词。
她起过让依依跟苏云宛共侍一夫的念头,大孙儿成了久卧病榻之人,多个人贴身照顾更好。
可是岑依依是她看着长大的外孙女,怎能与人做妾,即便那人是自己大孙子也不行。
更何况大孙子对依依毫无男女之情,强扭的瓜不甜。
岑依依心里郁结,她心系秦君屹多年,即便做妾,她也愿意。可是外祖母一向瞧不起妾室,不知如何才能说服她。
苏云宛丝毫未受岑依依影响,待粥的温度适宜后,便一勺一勺地喂给秦君屹喝。
秦君屹很给力地喝完整整一碗,剩余的自然就进了苏云宛口中。
吃饱喝足后,苏云宛收拾锅碗去附近的小溪边清洗,却被老夫人叫住,“你只要看顾屹哥儿就好,姗姗,你去清洗。”
“是。”秦若珊顺从地起身,想接过苏云宛手中装着碗筷的锅。
苏云宛却避开了:“一起去吧。”
到了小溪边,秦若珊让苏云宛等着就好,自己撩起裙摆蹲在水边洗碗,“大嫂,之前的事,谢谢您。”
苏云宛知道她说的是牢狱中的事,便道:“是你坚韧不屈,不值一提。”
“不,若没有您,我们要么被三房严揍,要么被祖母狠罚,哪能安然无恙。”秦若珊说完,咬了咬嘴唇。
苏云宛看着眼前刚及笄的妙龄姑娘,“你们想过分家吗?”
“分家?”秦若珊诧异地看着她。
苏云宛点头:“没错,若是分了家,祖母便管不了你们了吧。”
秦若珊摇头苦笑,“且不说父母在世不分家,就算真分家了,祖母依然会将我们当下人使唤。”
苏云宛想了想,确实会如此,是她想得太天真了。
另一边,由于秦家是唯一一个借锅开伙之人,官差们都很好奇,还为秦家人会不会做饭打起赌来。
当打着巡视名义的官差发现苏云宛不但熬粥娴熟,而且粥香四溢,就回去跟同僚道:“是那个新婚王妃下厨的,不愧是礼部侍郎家的贵女,落到这般田地,非但未失礼仪气度,还有闲心亲手做饭。”
“哪还有什么王妃,他们秦家已经削爵被贬,成为庶民了。”
“她也真够倒霉的,才当一天王妃,就要跟着流放。”
“如此一个大美人,可惜了。”
“......”
钟威听着手下大肆议论苏云宛,并没出言阻止。
他内心敬佩秦君屹,也猜测他是被冤枉的。可出发前,上头塞了个面色不善的人进来,还暗示他便宜行事。
钟威恭顺应下,冷汗顷刻爬上后背:他在几日前,帮世交安排了个人加入押解队伍。
如今上司又塞了个人,钟威立马意识到不对劲,可他再去找世交,对方却已离开京城。
看着对自己恭敬有加的伍少寒,钟威干脆将上头塞人的事告诉他,并死死盯着他,不放过其脸上的任何微表情。
谁知伍少寒非但毫无异样,还虚心请教自己这里面的门道,以免犯了忌讳。
钟威这才放下心,没将他剔除解差队伍。
而今他不能表明自己的立场给家人招祸,余光不禁撇向伍少寒。
伍少寒一边吃包子,一边听官差们的话,虽未出声应和,却做出了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并未流露一丝愤懑之色。
朝食解决后,队伍又一次出发。
刚吃完饭的众人恢复了几分体力,然而双脚磨破皮的疼痛却依旧不减半分。
老夫人几乎是被四老爷和岑依依架着走的,就这也没坚持多久。她再顾不得老四会不会故意摔跤,命令他背自己走。
秦君宇心疼父亲,出声叫道:“爹,您来抬担架,我背祖母走。”
两人合力抬担架,会比直接背人轻松些。
四老爷没推辞,他也怕背嫡母,一个不慎摔着她,若背上个残害嫡母的罪名,他百口莫辩。
而老夫人也更放心秦君宇背,他年轻力壮,也不敢私下报复,更为安全。
一旁的裴氏又从中得到启发,出声道:“献哥儿,你来背娘,让苏氏去抬担架。”
不等苏云宛表示,秦君献就面红耳赤道:“娘,大嫂能自己走就不错了,哪抬得动大哥啊!”
“我看她挺有精神的,不试试怎么知道!”裴氏坚持道。
秦君献满怀忧虑:“可万一摔了大哥,后果不堪设想。”
“裴氏,真摔着屹哥儿,你担当得起吗?好好走你的路!”老夫人喝斥道。
“娘,我是真走不动了!”裴氏掩面掉下几滴眼泪。
浅眠的秦君屹已经醒来,他睁开眼睛,一脸坚毅道:“不用抬了,我自己走。”
说完,他便挣扎着想起身,苏云宛一把按住他,“别动,我抬担架。”
上一世,秦君屹也面临同样的窘境,那时候的他就是想起身行走,然而重伤之躯并不一受意识驱使,仅仅一个起身,便耗尽了他所有体力。
之后,在老夫人的安排下,无论男女所有人轮流,或背或抬,时不时还会摔跤。
当天夜里,秦君屹的身体遭受伤痛猛烈反扑,突发高热万分凶险,差点就丢了命。
如今苏云宛尚有余力,自然不会让历史重演。
“我一起抬。”秦若姍咬咬牙道。
秦若岚紧跟着说:“还有我!”
四老爷怕人多更抬不稳担架会摔着秦君屹:“这样,我背着屹哥儿走,你们几个抬着空担架。”
“爹,还是我来背大哥,您去背祖母。”秦君宇道。
老夫人见兜兜转转一大圈,自己又将要老四背,瞬间就不干了:“裴氏,你哪来的颜面让献哥儿不顾重伤的大哥,去照顾四肢健全无病无灾的你?”
不等裴氏反驳,老夫人又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屹哥儿不单是长房长子,更是秦家家主。任何人都不能越过他去,包括我和裴氏,谁要是不服,自请离家,别做秦家人!”
“是!”所有秦家人俯首听命。
裴氏眼巴巴地看着二儿子被老夫人安排去抬担架,敢怒不敢言。
秦君屹对老夫人道:“祖母,孙儿能走。”
“祖母知道,但你现在更要紧的是好好养伤,这些事有祖母安排,别费神啊。”老夫人慈爱地擦了擦秦君屹额头的冷汗。
秦君屹只好作罢。
像秦家这般的情景,也在卢家和楚家上演。
卢政夫妻再顾不得摔跤,又一次要庶子背。
他们这次学聪明了,让几个嫡子嫡女在一旁护着自己,并命令庶子不要耍花招,否则家法处置。
两个庶子不敢再暗中动手脚,可他们体力有限,走了一段路后就真的背不动了。
然而卢氏夫妇却大骂他们偷奸耍滑,非要他们继续背,导致没走几步就重重摔倒在地。
因有人护着未被摔伤的卢氏夫妇暴怒之下,对倒地的两个庶子拳打脚踢大肆发泄。
他们的亲娘则跪在地上哭求二人饶恕儿子,再加上旁边官差的呵斥与鞭笞声,怎一个乱字了得。
至于楚家,却是另一番情景。
他们家男人都戴了沉重的枷锁,女眷倒是解开了手枷,却也只能互相搀扶着走。
因步履缓慢,免不了官差的鞭笞驱赶,在家主的一声令下,所有男儿都走到外围,为女眷挡下狠厉的鞭责。
有个心里扭曲的官差见打不着女眷,便将隔挡的儿郎往死里抽打,而楚家儿郎则紧握双拳,即便只需一只手就能要了官差的命,却也只能苦苦克制。
而那个施暴的官差绝对想不到,自己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