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确定。”相绮颂声音空灵，“渺渺，我不确定。姜淮正家庭氛围好得我们难以想象，我不确定他是否能真正理解我的感受、支持我的任何决定。”
温渺张了张嘴巴，也不敢轻易给姜淮正下定论。
从小到大，她不止一次听过“真的吗？你爸妈真的一点不在乎你吗”。
或者“不可能的吧，哪有不爱孩子的父母”之类的话。
生活在幸福环境里的人，或许真的不理解世界上有被父母忽视、受父母捆绑的孩子的存在。
她是前者，颂颂则是后者。
乍一看，较之她爸妈，颂颂的父母似乎很重视她。
然而相泽谦要的是颂颂完全按照他的意愿生活，恨不能连她的一根头发丝也按他定下的标准长。
凌蕴初有一两分关注她，是基于自己丈夫对傀儡的掌控。
不难猜出如果相泽谦毫不在意颂颂的情况，那么她也会将颂颂抛弃至一边。
她呢，幼年父母离异，很快他们各自成立新家庭，都把她视为拖油瓶。
这些年，颂颂和她相互温暖，相互搀扶，相互舔舐伤口，一路跌跌撞撞地走来，早已对父母的呵护、美满的家庭失去期待。
虽然跟姜淮正见过几次面，但短短见了几次，不足以深切了解他的为人。
目前来看他对颂颂照顾有加呵护备至，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即使颂颂向他剖析内心，暂时得到他的心疼与爱惜、尊重与保护，也不能保证未来某天，这些话不会变为利刺扎回颂颂心口。
现如今，被另一半背叛的原生家庭受害者，不止一例。
温渺不会劝闺蜜对姜淮正坦诚，这件事务必谨慎再谨慎，不可轻信对方。
“我有点害怕。”相绮颂说，“一开始，我没想到会和他走到这一步。”
相泽谦逼迫她联姻，她想着不过是一辈子相敬如宾，做表面夫妻，只要不生孩子。
假如孩子生下来，大部分悲伤痛苦是她带来的，她何必害人呢？
因此第一次见姜淮正，她就与他说清楚了，孩子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男人没有异议。
但是现在，她变得越来越贪心了。
想要什么总得拿东西去换。
所以，相绮颂害怕。
温渺思索良久，“颂颂，不要想那么多，畏首畏尾的，结果反单可能会不如人意。你放宽心，以平常心应对，慢慢来，你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以后绝对绝对会更好！”
……
两人相约爬山看日出。
山脚下，游客们个个裹得像粽子，爬一段脱一件，到半山腰，很多人只剩贴身的单衣。
相绮颂仍穿着毛衣，防止着凉。
总感觉冻感冒了，回去姜木头又要絮絮叨叨。
想到他皱着眉一脸冷峻，仿佛小老头，相绮颂就忍不住笑。
姜淮正五十年后的样子在眼前活灵活现。
温渺看她笑，也挽起嘴角，“咱们还有大概二十分钟到山顶了。”
“歇歇吧，喝口水。”相绮颂停到路边拿起保温杯。
不是头一回看见颂颂杯子上的草莓熊图案，可温渺还是不禁发笑，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姜总也保留着童真童趣哈。
相绮颂发现渺渺盯着她的保温杯，“咳，我，我不小心拿错……”
温渺笑眯眯道：“怎么啦，多可爱呀，这杯子很配你。”
“你别打趣我了……”
“哈哈，我说真的！”
相绮颂握着保温杯的手放到身后，“走走，咱一鼓作气爬上山顶。”
“等一下。”温渺向她斜后方示意，“那边俩小男生看了我们好半天了，不如拒了他们再走，免得他们继续跟我们。”
大约是温渺的视线和其中一人的撞上，原本拉拉扯扯的男生们当即走向她们。
“啊。”相绮颂扶额，“不要吧。”
以前不是没被小男生搭讪过，经历得多了就懒得理睬。
往前再早几年，自恋期的相大小姐眼高于顶，认为没哪个男的能配上她，都不正眼瞧人。
后来么，懂得换位思考了，委婉了点。
两个男生互相推搡着走到跟前，一个对着相绮颂一个对着温渺。
前面的说：“姐姐，能要你的联系方式吗？”
相绮颂亮了亮左手戒指，“已婚哈，也不打算发展危险关系。”
男生如遭雷劈。
另一个男生被波及到，身躯一震，颤巍巍开口：“姐姐，你不会也……”
温渺微笑，“我倒是单身，但我心仪的对象是家财万贯上一秒跟我签字领证下一秒噶了给我留下大笔遗产的老头子，很遗憾，弟弟你不符合我的择偶要求哈。”
两个男生风中凌乱。
闺蜜二人拍拍手，走得潇洒。
山顶已经聚集了好些人，冷风呼啸，相绮颂和温渺赶紧穿好羽绒服，戴上围巾遮住大半张脸。
“哇噻，想不到大冬天还有这么多人看日出，大家都很抗冻嘛。”相绮颂说的话发着抖，哆哆嗦嗦的堪比电音效果。
也不知怎的戳中了温渺的笑穴，她愣是笑弯了腰，“哈哈哈……”
相绮颂莫名其妙，左右看看，伸手去扶她，“别笑了你，别人的目光引来了，你不社恐啦？”
温渺笑到失声，摆摆手，断断续续道：“我没力气，你快、快扶我一把。”
她笑得厉害，以至于相绮颂不仅没成功扶起她，而且差点被牵扯地一屁股坐地上。
“对不起……”温渺前俯后仰，自己没站稳呢，又忙着拉相绮颂。
姐妹俩对视一眼，无缘无故地粲然笑开，索性往石头上一坐，紧了紧衣领，等待日出时刻来临。
相绮颂忆及过往神情温柔，“上次咱俩看日出是在两年前了。”
“是啊，当时我刷题刷得快走火入魔，你拽着我去放松。”温渺牵唇，“幸好有你陪我，那段时间我确实过得很压抑。”
“很多时候也幸好有你陪着我呀。”
闺蜜二人相视而笑。
山顶聚起乌泱泱的人，每个人张口就是一团白雾。
当昏暗的天空逐渐亮起，眼前一片白茫茫，遥远的地平线化作一线金红的光。
议论声淡去，大家不约而同地举着手机或相机记录下这一景象。
温渺带了相机用来录视频，手机拍照，即拍即可分享。
相绮颂只拍照，拍下霞光里泛红的火球，恍惚中想起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