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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晋依言走到廊下。
  骆怀珠立在屋内,隔着敞开的窗扇,语声轻细问他:
  “有人针对大帅,不服从他吗?”
  张晋闻言愣了下,似没想到她突然问政事,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欲言又止。
  骆怀珠静静盯着他,见状微蹙眉:
  “你当初也在前线,仗怎么打的你清楚。告诉我,锋哥出事,跟季阚有没有干系?”
  张晋眼神瞬间严肃,随即神色凝重的摇头。
  “小姐可是听谁胡说八道?大爷是中枪,枪伤感染而死,二爷一直在领兵作战,据属下所知大爷的死,跟他无关。”
  骆怀珠心头一根绷紧的弦,因他这番话而松了松。
  张晋是季锋的贴身副官,是他心腹。
  若季锋真的死因存疑,张晋不可能语气这样坚定的告诉她,与季阚无关。
  她放下心,继而又想起季锋,忍不住一阵鼻酸。
  “...锋哥走的时候,你在身边?”
  张晋眼眶微红,垂下头点了点。
  “属下一直守着,大爷是在高烧昏迷中过世,不清不楚,并不痛苦。”
  骆怀珠眼睫轻颤敛下目,微微颔首。
  “谢谢你。”
  张晋神情动容,“...小姐”
  “谢谢你陪着他。”
  骆怀珠一只素手轻轻掩面,“你很好,专心辅佐季阚,他不会亏待你的。”
  张晋满眼潮湿,点了点头,“是。”
  *
  接下来几日,乔家母女俩每天会到院子里来,陪骆怀珠坐坐。
  季阚隔三差五也过来,不过都是夜里。
  他好似为了筹备婚宴的事,依然很忙。
  成婚前两日,全福妆娘来给骆怀珠试妆,喜妆画好,骆怀珠换上了凤冠霞帔。
  她立在落地镜前,看镜中美艳绝伦的新娘子。
  这身嫁衣,是当初她与季锋筹备婚礼时,便量身裁制的。
  那日季老夫人给她送来,骆怀珠还不曾穿上身试过。
  名贵的大红绸锦,千针绣金线凤凰,每一根羽毛都清晰可见,肩头配以上百颗珍珠串成的披肩。
  这身嫁衣,不必搭配华贵沉重的金凤冠,都已经将镜中少女,衬托的雍容明艳。
  乔惜月牵起她嫁衣袖摆,嘴里啧啧有声,满脸艳羡。
  “这样华丽的绣衣,是一件艺术品,表姐,你可得好好收藏!”
  “别的不说,季家待你的心意,端看这身儿凤冠霞帔就清楚了,难怪你不委屈...”
  “乱说什么?”
  乔夫人低斥她一声,又笑眯眯看向骆怀珠,“你表姐嫁得可是帅府,往后就是大帅夫人,这样的福气可不是谁都有,怎么可能委屈?”
  她握住骆怀珠手,满眼真挚说道:
  “珍珍,你母亲不在,我少不得代她叮嘱你两句。”
  “你在帅府长大,对老夫人和大帅的秉性都熟知,又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如今也该知道,做人妻子该是什么样子。”
  “这当权掌势的男人,往后少不了几个姨太太,男人没有不希望左拥右抱,子孙兴旺的...”
  她说着往门外看了眼,确定在外面喝茶的全福妆娘听不见,才又放轻了声量继续说。
  “但家大业大,儿孙多了会争抢!”
  “你要抓紧生下大帅长子,牢牢把他留住,别傻乎乎体现什么正妻的宽容大度。男人和继位权,都攥在自己手里,那才是实在的!”
  骆怀珠没说什么。
  乔惜月听得耳根儿发烫,忍不住扯乔夫人袖子。
  “姆妈,你说什么呀...?”
  乔夫人,“说什么?等你以后嫁人,就知道穆妈说的没错了!”
  她富有重重叮嘱骆怀珠,“使尽浑身解数,要抢生长子,最好也不能叫他跟别的女人生孩子,知不知道?”
  骆怀珠略感尴尬。
  她根本还没思量过,跟季阚生孩子的事。
  然而乔夫人怕她不懂,还一脸不放心地继续催问。
  “知不知道?舅舅舅母都是为了你好,不会害你!”
  骆怀珠面红耳赤,只得敷衍地嗯了声。
  *
  当晚,骆怀珠正坐在回廊下赏月,季阚便踏着月色进了院门。
  他负手在院门处立了片刻,静静观察坐在廊下的姑娘,看她蹙着眉似有些心神不宁,不由眸光微动。
  这才提步踩过院子里的花雨石路径, 步上回廊。
  “想什么?”
  骆怀珠被惊得回神,偏头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
  她仰靠在躺椅里的身姿一动未动,没有半点要起身相迎的意思。
  季阚也不在意,走上前,黑眸静谧淡睨她一眼,将拎在手里的油纸包随手搁在藤几上。
  他也没再追问,只低身坐在了廊下围栏上。
  修长白皙的手掏进衣兜,摸出烟盒,慢条斯理咬了支烟,点燃。
  橘红火光明灭跳跃,为男人冷峻眉目镀一层晦暗边阔。
  他那张脸,似一张笔锋凌利的素描画,每一笔都勾勒的恰到好处。
  骆怀珠眼尾余光,不受控地轻瞥过去。
  季家兄弟都身高腿长,季阚的相貌,要比季锋凌厉硬朗些。
  此时他坐在那儿,军靴包裹的修长小腿稳稳杵地,膝头大敞坐姿肆意,垂着眼抽烟的样子,痞坏又邪气。
  怎么看,都是个坏男人。
  骆怀珠收回视线,喉间不自觉轻咽,拢了下肩头披肩,随口轻言问他:
  “玫瑰饼吗?”
  季阚吐了口烟雾,淡淡嗯了声。
  骆怀珠,“你不用刻意做这些事,我也并不了解你。”
  “那就试着了解。”
  季阚垂着眼看指尖香烟,淡淡回她,“公平点,了解我,亲近我,毕竟我已经在这么做。”
  骆怀珠偏过脸抬头,视线落在院子当空的夜幕星辰上。
  “感情不是一日两日能培养的。”
  “多花点时间,后半辈子有一百年,多的是时间。”
  “你这样会让我感觉不自在...”
  季阚闻言默了几秒,继而微偏过脸,眼眸幽暗凝着骆怀珠。
  “做夫妻间该做的事,没什么可不自在。”
  骆怀珠似乎不知该说什么,纤细指尖无意识间摸搓披肩布帛。
  季阚将她这点不自在地小动作尽收眼底,薄唇一时勾了勾。
  他适时换了话题:
  “我来之前,你在想什么?”
  脑海里一瞬间掠过舅母说的话。
  骆怀珠轻咬唇,淡然垂目摇了摇头:
  “没什么。”
  “骆怀珠,有见不得人的心事?”
  骆怀珠瞬间蹙眉,羞愤地回头瞪他。
  “怎么?女孩子不能有心事吗?怎么就见不得人? ”
  ——我想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凭什么你问就要告诉你?
  见她突然恼羞成怒,季阚意识到自己说中了。
  他眼底掠过丝笑,指节夹住烟蒂,轻点了点下颚。
  “女人心思莫测,但做人妻子的,最好能对丈夫坦诚,你日后,尽早改掉对我不坦诚的毛病。”
  毛病?
  骆怀珠彻底拉下脸,“那也希望你知道,眼下我还不是你妻子!你不该命令我做事。”
  季阚眼底笑意敛起,缄默两秒,又缓下声告诉她:
  “过了明日,你就是了。”
  ——是我妻子。
  骆怀珠像被人踩了一脚,骤然从摇椅上站起身。
  “就算我是你妻子,妻子也不是你下属,你在对我指手画脚?”
  季阚,“…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教我做事?”
  季阚,“......”
  “你懂什么如何做人妻子,你连个女人都不是!”
  骆怀珠不想再跟他说话,皱眉瞪了他一眼,气冲冲无视他,提脚进了屋。
  季阚视线追逐着她背影,再看被甩的摇摇坠坠的垂帘,不禁默了默。
  ——小格格,在闹脾气了。
  他立在廊下沉思片刻,咬着烟的唇角淡淡轻勾。
  使性子的小格格,有点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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